「是的。」
習千瑜僵硬地點了點頭,略顯呆滯無神的眼眸卻依舊盯著清休瀾,目光沒有隨著點頭的動作而從清休瀾身上離開一分一毫。下一瞬,宛如撥開雲霧見天明般,他的眼眸重新亮了起來,生機再次出現在他的眼中。
「你要找的東西,應該已經不在了,我感到很遺憾。而我們也並非什麼店小二,幫不上你什麼,抱歉了,習公子。」清休瀾眸中的光芒漸漸散去,他微微俯身,回了習千瑜一禮,沒有與他多說的意思。
習千瑜就像遺忘了一段記憶一般,沒有對方才堪稱質問的談話發表任何意見,只無奈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了。
待腳步聲遠去後,涼傾才低聲問道:「有異麼?」
清休瀾搖頭:「言靈術沒有受到阻礙,他說的應該是真的。或許吧。」
言靈術非天機宗一家獨有,人人都修得,但實際願意花費時間去修習的人卻不多,只因言靈術是可以反過來影響施咒人的。一旦施展不當,就很可能成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螳螂」。
更何況言靈術難修更難精,這樣吃力不討好的咒法眾人自然不買帳。不過清休瀾卻覺得「言靈」一術應是「窺天八十一術」之首,用得好,便無往不利,因此,將其修得爐火純青,旁人難及。
「但也不好說。方才雖然順利,我卻總有種『使不上力』的感覺,沒有實證,只是我的個人感覺。」清休瀾微微蹙眉,以往使用言靈術時,除了像沈靈帶回來那小孩一樣罕見中的罕見體質,還從未有人能給清休瀾帶來方才這樣的感覺。天機宗的人體質通靈,又常年修習「窺天機」、「探天命」之類的術法,預感、第六感都准得不行,雖然清休瀾說是「個人感覺」,卻可以當作半個事實看待了。
涼傾是知道清休瀾言靈術的厲害的,還是第一次看到清休瀾也有拿不準的時候,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她並未在那位習公子身上察覺出攜帶了防禦法器的痕跡,如果不是哪個別有用心的宗門特意針對清休瀾研究出了能夠抵擋言靈術的法陣的話——涼傾搖了搖頭,不再深想,問清休瀾:「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是裝的?那也太……」
「如果他真的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那就斷不能放他走,我去將他『留下』。」皮爾卡婭的雙手化為了帶著鋒利鱗片的利爪,一甩尾巴就要去追,被清休瀾一聲喊停。
「如何留得,殺了他?」
「有何不可?!他離開這,就是一個不穩定的變數,不能,不除。」
清休瀾嘆了口氣,抱著手閉上眼用食指輕點了兩下額角,道:「要是什麼事都能用『殺戮』解決就好了,這個世界的諸般煩惱對我而言就會變得無比不值一提,可惜,不能。他殺不得。」
「這世上還沒有什麼能夠『瞞天過海』瞞過言靈術的法陣或者法器,至少我還不知道。如果方才那習公子是裝的……那他的來頭可不小。我們目前對他的來歷、他背後的立場、他的目的都一無所知,實在太被動了,這樣的情況下貿然出手只會打草驚蛇,節外生枝。不如放他離開,以不變應萬變。畢竟浮出水面的敵人,可比潛藏在黑暗中的敵人好對付得多。」清休瀾打了個響指,道:「所以,我們只要裝作沒有察覺,繼續計劃就好。如果他的目標是我們,或是那個不可言的地方,他就一定會再次出現。」
皮爾卡婭聽罷,沉默了兩息,隨後轉頭看向涼傾。涼傾用左手托著下巴思考著什麼,察覺到皮爾卡婭的視線,她抬眸給了皮爾卡婭一個淡淡的微笑,然後點了點頭。皮爾卡婭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雙手上鋒利上的鱗片逐漸褪去,算是接受了清休瀾所說的計劃。
人死後,若有執念,靈魂便不會飄向掌管生死輪迴的陰陽司,而是會短暫停留在人世,執念散去後,方才會轉世重生。但靈魂並不能在人世間久留,因為記憶和魂體會隨著時間像落下的雨點般消散,歸於天地,化為塵土,不再轉世,永恆地停留在執念之地。眾人將因為執念消散在人世間的靈魂稱為——塵客。
皮爾卡婭正行走在塵客的路上,雖然她在心臟停跳時就已經失去了輪迴的資格,但靈魂能安心去往陰陽司總歸比帶著恨意與不甘消散好——好歹也算有個歸處,否則天地之大,何處為家?
既然凌月劍宗與溟市,以及那位神秘的習公子都有聯繫,那麼先去凌月劍宗調查一二是不錯的選擇——反正清休瀾原本也要去一趟的。至於怎麼去……對此,清休瀾有些無奈,頭疼地看著身前的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