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賣身契暫且就放在我這裡,二兩銀子,我不多要,等你攢夠了賣身契上的銀錢隨時可以找我將這張紙贖回。」
趙歲歲抖了抖,戚長夜知道他聽進去了。
「但也不是無期限的,你自己定個還錢的時間。」
趙歲歲性格膽小懦弱,向來只會聽從別人的安排,活到這麼大幾乎沒有什麼做主拿事的機會,二兩銀子對他來說是個極其可怕的數字,畢竟這麼多年他的手裡連十個銅板都湊不出來。
他當然也是想將自己的身契贖回來的,可是……
趙歲歲顫抖著嘴唇,「我、我沒地方能去……」。
他永遠都忘不了趙家人和癩子討價還價的畫面。
明明是有著血緣關係的親人,卻用最骯髒的足以毀掉任何一個人的言語來和癩子談價。
「——清白?誒呀你放心,看兩眼又不會少塊肉,這孩子我們可一直都盯著呢,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村里知道?那鎮上不是不知道嗎?鎮上縣裡那些大老爺們還能專門來查他在村裡的名聲?」
「——要不是我們家忙著籌備婚事抽不出人,我們自己就把人送到鎮裡享福去了。」
趙歲歲眼眶通紅。
他們竟說這是「享福」。
他也不知是哪兒來的膽子,驀地往前撲了一步,整個人都跪在了戚長夜的面前,染著鮮血的手指怯怯地抓著對方的褲腳,他甚至都不敢真的觸碰到戚長夜的衣物,用盡最大的勇氣也只敢虛虛搭上個邊。
他學著癩子求饒的樣子磕磕絆絆哀求著他:「戚、戚爺……戚爺,求求你帶我走吧!」
第5章
他能去哪兒呢?
趙歲歲心如死灰。
趙家他這輩子都不會回了,癩子又親口說了要將他賣到那種地方,村子更是呆不下去,他的一生自進入這扇大門起就徹底毀了,去哪兒都是一個死字,就算戚五有著那樣可怕的名聲……趙歲歲也無所謂了。
反正他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了,還會有比被打死或被賣到花樓更慘的下場嗎?
……起碼,起碼他能從剛剛戚五讓他回去湊錢贖賣身契的話語中隱約猜測出一些東西,譬如對方目前並沒有要將他賣掉的意思。
對趙歲歲而言,只要不將他賣到那種地方就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與之相比被打上幾下被餓上幾頓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他忍慣了,他不在乎。
他搖晃著身子緩緩從地上爬起,比起戚長夜他反倒更像是那個後腦勺被人狠狠砸了一下的人,自始至終戚長夜都站在院外人能看到的角度,沒人知道他們交流了什麼,也不會有人往那種污糟的地方想。
戚長夜看著他身上的凌亂衣服,皺了皺眉,進院將那件從癩子房裡搜出來的新衣丟給趙歲歲。
他動作隨意地將板車上的東西整理了下,隨後又半俯下身子蹲在癩子面前,癩子驚恐地看向他,不明白他究竟還要做些什麼。
戚長夜神情冷淡又漠然,這是臨近幾個村子裡的潑皮最恐懼的地方,這傢伙的眼裡看不到一點對生命的畏懼。與人打架,你很清楚那只是一次衝突一場爭鬥,受些傷流些血,嚴重的便斷上幾根骨頭在床上躺幾月,而和戚家的這位打架……對方的神情時常會讓人產生一種誤解——仿佛他是真的想活活打死你的。
如果說某年某日驟然聽聞戚家這位將人打死從而被衙門抓入大牢,十里八鄉的村民們怕是只會覺得意料之中。
癩子無端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恐慌,掙扎著要往後跑,戚長夜長臂一伸,將不遠處的棒球棍拿了回來,癩子瞳孔驟然緊鎖——「戚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