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給他這麼大的膽子,欺君罔上!」言霽緊擰著眉,想要派人去嶺南將那刺史捉拿回京調查,可卻發現,他並沒有明面上能向外動用的人。
使喚十六衛?
十六衛只駐紮於京城,輕易不能調動。
言霽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皇權被架空的感覺,他被困在京城一隅,站得高,觸手卻伸不到外面。
影七又道:「屬下想說的重點卻還不是此事。」
見他面容凝肅,言霽壓下紛亂的念頭,問道:「還有何?」
「薛遲桉的親人,死了。」
御書房一靜,是言霽的呼吸停滯了一瞬,很快他就追問道:「發生了何事?」
「屬下......說不太清。」影七自責地低下頭。
言霽意識到薛遲桉家人的死並不簡單,影七是無影衛中專門負責探案的,嗅覺十分敏銳,一點蛛絲馬跡他立馬就能推算出前後因果,連他都說不太清。
「薛遲桉到嶺南的第三日,河堤就因暴雨轟塌了,不巧的是他們住的屋子就在河堤不遠處,河水傾瀉後,瞬間就淹沒了那一片村莊。」
言霽凝眉:「這是天災。」
「不,河堤失泄是天災,但薛遲桉家人的亡故,卻是人禍。」影七沉聲道,「他們本可以逃到就近的山上,在河堤失泄的前半個時辰,衙門的人就四處通知宣揚,他們明明也收到了消息。」
言霽心跳漏了一拍,他後知後覺影七想表達的意思。
果真聽影七說道:「屬下懷疑,他們是被薛遲桉坑殺的。」
「遲桉不可能這麼做。」言霽第一時間就反駁了,隨後又道,「就算他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
在言霽的話音落地後,御書房詭異地寂靜了會兒。
「是秘密,只有死人,才守得住的秘密。」影七自光下抬頭,定定看著坐在迭迭奏摺後的天子,「屬下在嶺南聽到一些消息,說是,薛遲桉並非他們的親生骨肉。」
言霽緩緩地,眨了眨眼。
當初在穆王府的地窖里,那兩人如此護著薛遲桉,跪地磕頭求他將薛遲桉帶出去,若不是親生,又怎可做至如此。
影七拋出最後一道重磅炸彈:「陛下有沒有想過,薛遲桉就是穆王府傳聞中那位小世子?」
在收留薛遲桉時,言霽自是派人去查過他的底細,派去的人回來將他從出生到遇見言霽中間的所有事,大事小事無不俱全。
薛遲桉自小出生在穆王府,母親是下等奴役,父親是外面的一個酒鬼,不過在他還被懷著時,那個酒鬼就醉死在了柳巷。
因為穆王仁慈,並沒將敗壞風氣的奴役攆出府,只打發她去後院打掃馬廄,也是在那時,薛遲桉出生在馬廄內,母子二人由外祖照料,才挺了過去。
薛遲桉從小就格外懂事,剛會走路就幫著母親分擔活計,府里其他人瞧他這樣,對他也都格外照顧,一直沒經歷過多大的波折,也從未跟穆王見過面。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奴僕之子。
影七說道:「薛遲桉的母親,還有個姐姐,屬下查到,在薛遲桉出生的同一年,那人逝世,死因不明,死後又很快將人埋了,此事穆王府都少有人知。」
言霽問:「關於她,有查到什麼嗎?」
「毫無線索。」影七如此道。
薛遲桉是在嶺南處理完親人的喪事才回來的,見到他時,他依然穿著素縞,小小的身體因連日奔波而顯疲態,看見言霽時,眼眶通紅,正要說什麼,又閉上了嘴低下頭。
「先去沐浴吧,有什麼等會再說。」
等言霽將手上的摺子批完,才看到薛遲桉換了身衣服過來,他先是跟言霽說了嶺南的情況,跟影七告訴言霽的別無二致,卻始終沒說家中人去世的事。
言霽主動問起情況,薛遲桉臉色蒼白,一眨眼又紅了眼眶,回道:「他們是為了救我才......」
當時洪水衝來時,母親本來跑在前面,快到山腳卻不見薛遲桉的身影,不顧阻攔又折了回去,外祖也跟著她一起回來找,但當時薛遲桉其實已經不在村莊。
悲痛沉於心,薛遲桉斷斷續續說完,聲音已然哽咽。
言霽看他如此,對影七的推斷再次搖擺不定,在那本能預知未來的書里,穆王世子從未在旁人面前露過脆弱。
首先,人設就不對。
原本看向薛遲桉時眼中的懷疑漸漸消去,現在他家人逝世,不合時機提這些事,等以後慢慢來吧,若薛遲桉真是那位神秘的世子殿下,總會有露餡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