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弄潮續道:「少年都會有叛逆期,我願意包容你的叛逆,長大後,也別讓我失望。」
言霽以為顧弄潮走了,往後靠著龍椅閉上眼,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當顧弄潮拿著濕巾回來,看到的便是言霽疲倦的睡容,給小皇帝擦乾淨臉,抱著他回了寢宮。
承明殿的宮人見到攝政王抱著小皇帝回來的一幕,震驚許久也未反應過來,直到攝政王抱著人進去,才猶如從夢中驚醒,立馬張羅著鋪被焚香。
顧弄潮守在言霽床邊,垂目看著言霽擰起眉頭,他伸手對眉心揉了又揉,每次松展開沒多久,就又再次皺了回去。
顧弄潮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你就這麼害怕我嗎?」
殿內的小內侍點著香,煙霧裊裊升起時,手一抖不小心撞到案上的筆架,顧弄潮轉頭看去,小內侍立即跪在地上告罪,他的身量看起來很小,顧弄潮從不知承明殿有這么小個孩子。
便問了句:「你叫什麼?」
「薛遲桉。」童音壓得很低,沒有其他小孩一貫的清亮,而顯得有些啞澀。
顧弄潮又問:「一直是你負責燃香?」
薛遲桉應是。
之後顧弄潮便沒再問什麼,薛遲桉躬身退下,走出隔門,轉頭又朝龍榻的位置看了一眼,帽檐下的眼睛黑沉沉的。
不久後,一名侍衛出現在門口,低聲稟報導:「王爺,康樂郡主帶著啟王,進宮求見。」
因出了意外,今日宮門下鑰的時間較之平常晚了許多,但康樂還是掐著最後的時間才來,由此可見,就不是誠心來探望的。
顧弄潮站起身,臉色肉眼可見地冷了下去。
「本王去會會她。」
第23章
「陛下,您在做什麼?」
薛遲桉端上茶點後,抱著托盤站在旁邊,疑惑地看著言霽練了一張又一張的字,上面的字體跟平時寫的全然不一樣,而他已經練了快三個月,地上散落著數不清的廢紙。
一陣風將一地落紙吹得四下飛舞,木槿放下墨錠去撿,代替言霽解釋道:「陛下說練字能靜心,偶爾換一種字體,心情也能轉好些。」
言霽有模有樣地點了點頭。
薛遲桉幫木槿去撿,卻又被木槿攔下,對方笑嘻嘻地道:「我來就是,你......嗯,你再去看看藥熬好沒。」
薛遲桉眼中透出些黯然,待他走後,言霽擱下筆揉了揉酸疼的手腕,說道:「木槿,沒必要這麼防著他,小遲桉已不是外人了。」
「奴婢只是怕,他年紀小,若有人套話,萬一說漏了嘴怎麼辦。」木槿將地上撿起的紙扔進火盆里,看著瞬間舔上來的火舌,心有餘悸道:「陛下含辛茹苦這麼久,可不能在這緊要關頭給毀了。」
突然間,木槿想起什麼:「陛下,最近咱是不是都沒遭遇暗殺了?」
言霽「嗯」了聲,自從國公府回來的那趟刺殺後,無論是食物還是住行,再無任何異樣。
言霽不想前功盡棄,才有了這段時間模仿字體一舉。
想著,他從暗匣里拿出一張印滿祥雲暗紋的黃絹布,木槿見狀立刻去將門關上,人也守在門外。
言霽提筆蘸墨,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動筆,用他一直在練的字體,規規矩矩寫了一封傳位詔書,然後拿出玉璽,將泥印重重壓在左下角。
待墨跡干後,言霽再三對比,確認無誤才將之捲起來綁好。做完這最後一步,無形的壓力也隨之罩在身上,但他已經不願回頭了。
他要加這一把火,促使康樂郡主叛亂一事提前,徹底打亂夢境裡那本書中所預寫的故事,讓所有人的人生都重新洗牌。
就在言霽將詔書收起來後,木槿急急推開門:「奴婢剛聽人傳,國公府的姜二小姐,削了發,入寺為尼了!」
言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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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乞巧節,言霽收到康樂郡主的邀請,去金佛寺參拜賞月,這次同行的還有太后顧漣漪,隨行侍衛比往常多出了兩倍,並早在幾天前就清空了寺廟的香客,為皇帝太后的到來嚴格封界。
一路上,漫野的杏花與風相約,落滿阡陌。太后拉著康樂郡主的手好生一番關照,兩人間的氣氛和樂融融。
山路顛簸,到寺廟時已是午時,主持披著袈裟,領著一眾佛門弟子在寺門迎接,周圍草長鶯飛,鐘聲洪厚,空茫綿長地傳了很遠很遠,。
言霽跳下鑾駕,看著面前斑駁清淨的古剎佛門,想到上次來還身為皇子,隨父皇祭祀先祖,而如今,他已身披皇袍,貴為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