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還在告誡自己不要多想,說不定芸香在村子裡有親戚,所以才會在古德村待這麼久…她也真的沒有我想像中那麼不願意結冥婚。」
冉冉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可剛剛我以安慰二侄子可以大些聲音說話為由頭,提到芸香的時候…」
「我說她在村子裡沒有親人,你沒有否認,甚至我說她出嫁會以這座冷冰冰的山洞為出發點,你也沒有反駁……」
「結論就是,芸香原本是一個和古德村毫無關係的人…」冉冉直直地看著冬生彎曲的脊背,「是嗎?」
「芸香最好的朋友?」
蹲在地上的冬生像是忽然失去所有力氣,癱倒在地,她的臉上滿是淚痕。
「我求求你……救救她!」冬生牽住冉冉的衣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冉冉一點一點掰開她的手指,「在這幾年時間裡,你有很多次機會可以救她,可你沒有。」
「自己沒有做到的事,怎麼能如此理直氣壯地要求別人?」
冬生崩潰地伸手,還想拉住冉冉,衣角碰不到,她便抓住冉冉的腿。
「求你!我做不到…我救不了她…你可以!芸香是個很好的人,她不該被這麼對待!她有家人的,她的家人在等著她回去!」
沈定海目睹這一切,只覺毛骨悚然。
「芸香和古德村毫無關係…她是被迫留在這裡好幾年,現在還要被迫跟一具屍體結婚…芸香…」
「是被拐賣的……」
他不可置信地說出事實,冬生的哭泣聲哀求聲陡然停止。
她開始崩潰地捶打起自己的腦袋,「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我該救她的!我明知道她是被拐來的!」
「她求了我那麼多次…我只是眼睜睜地看著!」
沈定海說不出話了,他的喉頭好似哽住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不僅讓他無法發出聲音,也讓他的心不住地往下墜。
冉冉陡然嚴厲了聲線,「到現在了,你還不願意跟我們交代清楚麼?!」
冬生迫切地望著冉冉,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我說!我全說!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只求你救救芸香!」
冉冉側過臉,眸中閃過一絲不忍,她無法允諾冬生的是,芸香很可能已經不在了。
「你說清楚便是。」
冬生頹然地鬆開手,仿佛被人抽走了靈魂,烏眸中再不見光彩。
眾人仿佛隨著冬生的話,回到了多年以前的古德村。
「建立古德村的那一批人,是幾百年前為了躲避戰亂才逃到山裡來的,那時候外面戰火連天,村民們卻可以在山裡過著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村子最初的村長——吳觀元。」
「他的威望隨著村民們的安居樂業而愈加穩固,生活本可以就這樣安穩美好地過下去,可吳觀元並不滿意。」
「從一開始他建立古德村,就不是為了讓村民成為桃源人家,他占據山林是想屯兵強武。」
「他希望村民可以毫無危險地繁衍生息,也是因為他希望能有更多的後代壯大力量。」
沈定海有些愕然,「屯兵更快的方法不是花錢招兵買馬麼?讓村民一代生一代,這得生到什麼時候才能有足夠的兵力去打仗?吳觀元恐怕都老得走不動路了!」
冬生搖搖頭,「具體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只是聽娘親這樣跟我講,總之觀元村長對生育有了著魔般的執念。」
一滴清淚自冬生眼角滑落,「這或許就是惡因的開始。」
「生育,但生出來女孩不行,因為女孩沒辦法上戰場打仗,一定得是男孩才行。」
「男孩更好這個思想,自觀元村長起,由上至下傳染給了村子裡每一個人。」
吳盼男冷著臉不屑道:「原來這個『美德』那麼早以前就有了,由來已久啊。」
冬生擦擦眼淚,「村子裡的人一開始只是覺得生下男孩更有用,女兒同樣也是孩子,他們也是珍愛的。」
冉冉漠著臉道:「可不平等已經產生,如果沒有人加以改變,這種細微的差距只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變越大。」
冬生無聲地流著淚,她緩了一會才繼續。
「確實是越來越不平等的,愈演愈烈的不平等,男孩比女孩更好逐漸入侵到古德村的每一個角落。」
「古德村在不知不覺中就形成了很多事事以男人優先的規矩。」
冬生無助地看著冉冉,「那些規矩並不是白紙黑字寫出來的,也不是人人口頭傳誦的。」
「它們看不見摸不著,可就是人人遵循,人人信服。」
「人人都默認了。」
沈定海有些聽不下去了,他感覺好像有一個巨大無比的火爐籠罩著他,讓他焦躁不安。
冉冉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輕聲道:「比如呢?」
冬生張著嘴愣了一會兒,突然出聲:「最簡單的例子,家家戶戶門口的水渠,旱季的時候裡面的水會變淺,所以村子裡修了台階可以走下去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