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手心不自覺攥緊了,他眉眼間染上煩躁,蒼白的下頜線倏然繃緊。
「閉嘴!」
少年微微喑啞的嗓音在天地間散開,與血色的天空相撞,傳來一聲又一聲迴響。
一時間,這片天地里除了回音,再無其他聲音。
死一般的寂靜,鬼魂扭曲著淹沒在血池之中,桑梅連呼吸聲都不敢發出。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少年的眉眼稍稍舒展開一些,他開始在高台上踱步,身形是所有人以及鬼都能看出的煩躁。
「消失了。」他走到高台的邊緣又立刻折返回去,腳步不停。
「明明只差一點我就能見到命定之人……至少能見到與之相關的一些徵兆。」
少年殘忍地勾起嘴角,「只差一點,【命定】兩個字對我來講就不再是虛無縹緲的。」
「還真是可笑!」
桑梅在距離少年一級台階之隔的位置,冷汗直冒。
她的確一直在幫寧大人尋找命定之人,可她不知道這個人對寧大人來說會是這麼重要。
她來到封印空間這麼多次,從未見過寧大人有如此失態的時刻。
他的自言自語,聽得她膽戰心驚。
桑梅因為動盪的平息而站立不穩,在少年說話期間她一直匍匐在地,金紋玄色衣料在她眼前過了又過,帶來一陣陣冰冷的香味。
桑梅艱難地吞咽口水,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那片衣角,幾乎花光所有專注力,她才能控制自己不去觸碰。
這或許……是她離寧大人最近的一次。
忽然,那片衣角在她面前停下,喑啞的嗓音比縈繞著她的香味還要冰冷。
「你怎麼在這兒?」
桑梅驚恐地抬頭,猝不及防對上少年俊秀的面孔。
蒼白的臉頰毫無血色,冰冷得像寒天雪地里的純白花朵,一層淡淡的霧氣籠罩住他的眉眼。
白皙的額心是一點熠熠生輝的紅痕。
桑梅從未真切見過少年的模樣,但她就是知道,寧大人該是這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也因此她墮落得無比快,也無法自拔。
桑梅屏住呼吸,她不敢有任何動作,她覺得她的呼吸都會玷污到面前的少年。
少年直起身子,發出一聲冷笑,「這麼點動靜就把你嚇傻了?」金紋玄色衣料像雲朵一般飄走。
不,她一點也不為剛剛的情況感到害怕,桑梅知道,她只是看著他就說不出話。
寧大人對她說話,她卻還沒回答!意識到這點桑梅恍然回過神,「寧大人您沒事嗎?」
少年坐回王座上,修長蒼白的手指把玩著扶手上的骷髏頭。
「我能有什麼事?」
桑梅從未在這麼近的距離跟少年說過話,她近乎貪婪地望著少年。
「剛剛的動盪不是封印天地對您使用力量的懲罰嗎?」
少年從嗓子裡嗆出一聲笑,辛辣無比,「它懲罰我?」
他偏頭看向桑梅,漫不經心的眼神終於落在她身上,「它甚至連困住我都難以為繼,哪裡分得出力量懲罰我?」
桑梅聞言一怔,「那您的意思是,您其實可以……」
少年彎唇道:「若我想離開,隨時都可以走。」
「剛剛只是我在利用封印的力量搜尋那個人罷了。」
「你能看見的這茫茫白霧就是我力量傳播的媒介,只要白霧能感受到那個人的存在,我就能。」
少年冷下臉色,手指不悅地敲擊著扶手,「只是我的力量遍布此地需要一定時間。」
「而那個人恰好就在這間隙離開了。」
「玄門的那幫老東西還真沒騙我,這個命定之人能輕而易舉地進入封印,又能在我發現之前全身而退……」
少年眯起眸子,瀲灩的水光在他眸中化作墨汁,透出古畫般的美感。
「倒確實是個不能輕視的存在。」
少年說的這些其實包含著巨大的信息量,但桑梅卻難以在意。
她現在滿心滿眼只有一件事,寧大人明明可以離開這裡……
她內心充滿迷茫,那寧大人為什麼不離開呢?難道他喜歡這裡嗎?不可能,沒有人喜歡這樣的孤獨。
近乎永恆的孤寂。
桑梅緊張地舔了舔嘴唇,或許是和少年的近距離相處讓她心神搖曳,她膽子跟平常相比大了許多。
但開口詢問時,她的聲音仍舊放得極輕,像是生怕少年因此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