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裴昭的話,侯夫人終於點點頭,破涕為笑,頗為欣慰:「是啊,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時刻盼著阿昭好,阿昭總算答應我替他說親了。」
「說起來,表哥的親事,我似乎幫不上什麼忙,那會子舅母為何留我?」蘇瀅很是困惑。
侯夫人哪是真要她幫忙呢?不過是希望這丫頭在,能稍稍緩和氣氛罷了。
不過,既然她問起,侯夫人倒想到一事,笑容滿面拉住蘇瀅的手:「明日我便去吏部侍郎家中拜訪,也帶你一道去,我相中那溫家小姐溫柔知禮,你們年輕姑娘更方便說話,你便替舅母和阿昭掌掌眼。若你也覺得合適,舅母同人約定個日子,讓阿昭和溫小姐見見。」
原來是幫這個忙,但裴昭與誰合不合適的,蘇瀅可不敢妄言:「舅母,我可沒您這樣好的眼力,讓我去吃還成,幫著看人我怕做不好。」
侯夫人被她逗得樂不可支:「小饞嘴,有好吃的哪會短了你。」
「你只當交個朋友便是,往後若阿昭與溫小姐真能成,你們交情好,阿昭也會多護著你幾分。」侯夫人摸摸她發頂,語重心長。
直到此刻,蘇瀅才忽而明白侯夫人今日苦心。
「舅母,您待我真好!」蘇瀅忍不住緊緊摟住她撒嬌。
從前在爹娘跟前,她從未向誰撒嬌,她以為自己生來如此,但面對侯夫人的時候,她時常忍不住。
若侯夫人是她阿娘該多好,蘇瀅再度暗暗感嘆、惋惜。
「跟舅母說說,我們瀅瀅喜歡什麼樣的郎君?」侯夫人溫柔地理著她髮絲笑問,帶瀅瀅出去轉轉也好,總得讓人看到她身邊還有個雲英未嫁的好姑娘。
說笑一通,蘇瀅出來時,天光亮了些。
不烈的一線日光,劍芒一般刺穿陰雲透過來,讓人心情也隨之明媚。
蘇瀅依舊沒讓玉笥跟著,自己去找裴昭。
走到院門外,見厲鋒在院中,正吩咐底下人做事。
蘇瀅展顏開口:「厲鋒侍衛,表哥可在屋裡?」
「世子在。」厲鋒向手下遞一記眼神,示意他先去辦差,又朝蘇瀅行禮,「表小姐稍待,屬下進去通傳。」
不多時,蘇瀅被請進書房。
這書房,蘇瀅上回來過,陳設依舊簡潔雅致。
長案上多了些卷宗,裴昭端身坐於長案後,濃長劍眉時顰時舒。
蘇瀅沒敢出聲打擾,輕手輕腳走到長案一側,垂眸靜靜磨墨。
裴昭看得正入神,沒太在意。
直到手執湖筆,準備沾墨批註,才發現身著櫻草黃羅裙的女子,正捏著墨塊,細細研磨。
墨汁濃黑,那捏著墨塊的細指,白皙似玉。
裴昭動作頓了頓,筆豪蘸取些許墨汁,筆走游。
很快,他將批好的卷宗移至另一側,抬眸望她:「找我有事?還是替母親傳話?」
早膳時未注意,此刻方才留意到,她上身著桃花紅春衫,裙面綴一條豆綠絲絛,亭亭玉立,似枝上嬌嫩清艷的春花。
靜靜立在長案側,無端為他書房增添幾分春色。
這般安安靜靜的,倒是不討嫌。
蘇瀅停下手上動作,墨塊卻未鬆開,微微搖頭,鬢邊珠串輕晃。
「不是表哥讓我來的嗎?」蘇瀅回望他,眨眨眼,眼神微訝。
「我何曾叫你來?」裴昭疑惑。
他是比她年長几歲,但記性應當不至於比她差,他怎麼不記得?
蘇瀅也困惑了,難不成,那晚他說要她回報他的救命之恩,只是一時興起,逗她玩的,並不是當真?
不對,裴昭又不是裴晞,怎會與她說笑?
那便是他忙於正事,根本沒把對她說的話放在心上。
他不在意,她卻得上心,侯夫人說得對,她往後在夫家若想過得好,裴昭這位侯府世子的愛護是她最好的助力之一。
蘇瀅彎唇,笑靨嫣然:「我來表哥身邊為奴為婢,以報表哥救命之恩。」
柔軟的,帶著笑意的聲線,勾動裴昭沉寂的記憶,關於她的畫面幢幢浮現在腦海。
裴昭想起來了。
那晚她勸起人來,伶牙俐齒,他便隨口一說,想看看她如何被堵得說不出話。
為奴為婢,嗬,他這裡可不需要丫鬟。
裴昭薄唇輕啟,剛要拒絕,話到嘴邊,又生生止住。
早膳時,他已答應母親,會與女子相看。
既然喚她一聲母親,他便不再對過去的事起疑,也不會在親事上過分挑剔,只要順眼,便依母親之意,成親也無妨。
可這就意味著,他這清淨多年的院子裡,會多一位女主子。
想想要與一位陌生女子朝夕相處,裴昭不由輕捏眉心。
罷了,先留蘇瀅在身邊一段時日,提前適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