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陳自寒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道:「上馬,找最近的驛站,暫時休息。」
車篷算是壞了,整個車都散架了,如同白骨累骸一般堆在地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座屍山血海。馬兒同樣如此,毛髮血紅,腹部還有青灰色的凍瘡。
陳應闌問道:「馬還能走嗎?」
「誒!」陳自寒嘆了口氣道,「感覺走不了太遠了——來,謝忱,上馬,和我一起。」
陳應闌目光動容片刻,隨後將荊青雲綁到陳自寒背後,荊青雲躺在馬尾部上,中部和前部坐著陳應闌和陳自寒。
「做好了?」陳自寒望著身前的陳應闌,陳應闌的身體太冷了,就像是一塊毫無生氣的冰,陳自寒道,「你身體好冷。」
肩膀上一熱,陳應闌靠著陳自寒,目光微微眯起,渾身發抖。陳自寒料到不對,勒住韁繩,馬的速度減慢,陳自寒騰出一隻手,撫摸了一下陳應闌的額頭,滾燙至極,估計是在雪地里著涼了,又身負重傷。
陳自寒焦急地道,「謝忱,你發燒了。」
第6章
屋內燈光昏暗,屋外風雪交加。店小二從來幾疊毛巾和一桶熱水以及一圈圈繃帶醫療用品。還好漠北府軍自有軍醫,陳應闌那麼重的傷,恐怕真得得風寒。
陳自寒將馬驅到馬棚中,放了幾兩乾糧和蓬草,而後將昏迷的陳應闌打橫抱起來,店小二又背著荊青雲上了樓上的房間。
「咚咚」有人敲門,陳自寒打開門,進來的是一名女生。她蒙著面紗,穿著漠北的貂毛披風,拿著兩個盒子,徐徐走了進來。
「宋醫師。」陳自寒看著宋玄將懷中的兩個盒子遞到她手中,問道,「這是什麼?」
「謝忱大人臨走前在甘州營有些許廚房跟著,做了些燒肉米粥托我送過來。」宋玄指著另一個盒子,道,「這是我帶的一些藥膏,也許能緩緩刀傷。今日寒涼,謝忱大人的傷若是不急救治,一直放任,恐怕會身體抱恙,久病不愈,懷傷而死。」
陳自寒:「謝謝了。我先去為他療傷,宋醫生不如幫——」他盯著另一旁的荊青雲道,「荊青雲吧。」
宋玄眉眼彎彎,坦然一笑,道:「如我所料。」
陳自寒在漠北多年,常年與厥緇廝混,什么小傷大傷沒有受過,自己倒是學會了一套醫法,不知療效如何,但是對抗自己的身體還是見長的,只不過他面對的人是陳應闌。
他脫下陳應闌的衣服,衣服上被血染紅,黏在皮肉上,和傷痕黏在一起。露出白皙的後背,後背上都是傷痕,新的,舊的,都沒經過治療,胡亂的貼在身上。今日與東廠廠衛一戰,舊傷撕裂,參雜著新傷,流了好多血。
陳應闌身體精瘦,渾身上下找不到一塊好肉,如同一塊將要腐爛的糜肉一般。
陳應闌閉著眼睛,胸膛有節奏地起伏,似乎已經昏睡過去了。
也只有在昏睡的程度下,陳自寒才敢說出心裡這番話,他用指尖撫摸著傷口,沾染了血水,卻渾然不知,他憐惜地看著陳應闌,道:「你怎麼變成這副樣子?舊傷囫圇吞棗纏上繃帶,不塗藥膏,新傷來不及處理,就隨隨便便地熬過去,你真是對你的身體一點數都沒有。」
說罷,他嘆了口氣,從盒子裡掏出一塊藥膏,塗抹在新傷和舊傷上。睡夢中的陳應闌「嘶」了一聲,動了動自己的身體。陳自寒手一松,後又看到陳應闌又睡過去了,便繼續上藥。
「如果今天沒有我,是你孤身一人;又或者今天我不管你,你這副身子,只能和荊青雲一樣,在雪中被凍死了。」陳自寒繼續道。
宋玄正在廳堂處用小鍋熬著藥,勺子在鍋里翻滾,湯藥餵著小火慢燉,清新苦澀的藥味充斥整個房間中。
「謝忱大人如何?」宋玄眼皮撩起,看了一眼推開門的陳自寒,而後又低頭熬藥,「藥快熬好了,等謝忱大人醒了,就把藥盛一半餵給他,另一半我親自餵給荊青雲就好。」
「新舊交集,恐怕身子撐不住。」陳自寒垂下眼眸,有些愧疚,他掌心握著拳頭狀,扭頭走到走廊外。
宋玄:「等等。」
陳自寒頓住了腳步,也停住推開門的動作。
宋玄步履翩翩,緩慢來到陳自寒身後,問道:「驚闕,他究竟是誰?不過是甘州營的影衛,為何要讓謝忱大人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