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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可頌這才明白,方才從電腦里傳出的鈴聲就是軟體處理完畢的提示音。

「你看。」展游擠在謝可頌身側,手指點著一顆紅火明亮的光點,「這是大火星。」

謝可頌點點頭。

展游把照片放大,圈出一塊區域:「這是天蠍座。」

謝可頌猶豫了一下,勉強點點頭。

見謝可頌神色迷惘,展游調出塗鴉筆,一筆一划,將散落的星星一顆又一顆地連珠串起。

「這裡是兩隻鉗子……軀幹……最後是尾巴。」展游將屏幕朝向謝可頌,「是不是很像一隻蠍子?」

謝可頌只能從屏幕上看到一條歪七扭八的線。他不想掃興,遲疑道:「呃,是的。」

展游嘴角彎了彎,不再看星圖,轉而說希望明天有個好天氣之類泛泛的話,進退有度,仿佛之前什麼都沒發生。

這是一種由上至下的體恤,意在不讓彼此難堪,卻把矛盾的關鍵糊弄了過去,反而讓謝可頌變得有些焦躁。

硬要說的話,謝可頌更喜歡莫總那樣的上級,邏輯簡單,一眼便能望到底。展游乍一眼看上去比莫總真誠許多,但謝可頌卻總摸不清展游的真實想法。

「明天早晚氣溫差12度……」

「天蠍座對我來說有點過於抽象。」謝可頌生硬地舊話重提,「昨夜的大富翁理論也是,我沒怎麼聽懂。如果你覺得跟我講話很無聊,我……」

「沒,沒有。」展游不急不慢打斷,眼睛宛若一片包容的海,「是我突然攥著你,自言自語說了一些你完全不感興趣的話題,覺得不好意思的應該是我。」

謝可頌靜靜地注視對方,挪開視線:「也不至於……」

一天天的工作那麼多,精力槽就只有一點點。

謝可頌在工作中學到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要內耗。儘管有時解決方式不夠圓滑,甚至攻擊性過強,但他絕不把消耗自己的事情留到第二天。

壓在肚子裡的石頭消失掉,謝可頌整個人放鬆下來。他蜷起雙腿,雙臂交替枕在膝頭,側臉,朝落地窗的方向投去目光。

那天謝可頌說不喜歡遮光簾被拉上去,展游就再也沒有動過。

辦公室內看不到市中心的天空。謝可頌閉眼想像夜景:最底下是川流不息的車,然後有燈火輝煌的高樓,在再往上,世俗喧囂戛然而止。

正如溫度越高的火焰越接近沉靜的藍,天空總是一片漆黑,偶爾掛著灰塵一樣黯淡的星星。

謝可頌很難想像真實的星空,所以他的星空就是展游拍的樣子。

「星星很漂亮。」謝可頌小聲說。

展游聽到,望著謝可頌的後腦勺,輕聲笑笑。

沉寂中,展游忽然喊:「小謝。」

謝可頌用鼻子回:「嗯?」

「那如果非要你講的話,」展游好奇道,「你覺得星星像什麼?」

「像……」謝可頌朝展游轉過臉,眼神單純,「像績效表被寫滿字的樣子。」

展游嘴一咧就要笑,被謝可頌制止。「你不要笑。」他大概也覺得自己班味太重,又說,「算了,你笑吧。」

「績效表很好,比天蠍座更好。」展游笑逐顏開,「至少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比喻了。」

謝可頌不悅地癟嘴。

不知道怎麼搞的,謝可頌又在公司跟展游糾纏到午夜。

他的思緒被展游帶偏,想自己難道是什麼辦公室狼人,到了月圓之夜便會恢復原形,變成展游身上的睡衣,或者別的什麼,很軟、很容易起褶皺,但是特別舒服。

睡衣輕飄飄地晃了一下。

「我喜歡分享。」展遊說,他也趴在膝蓋上,跟謝可頌面對面,「我喜歡跟別人分享我覺得有趣的事情。但如果對方不感興趣,我也不會勉強,這很正常。」

「如果我不想聽,我不會還留在這裡。」謝可頌回答,「展總,我已經下班了。」

展游罕見地安靜下來。

既然展遊說了些軟話,謝可頌也願意吐出點真心。他接著講:「我的想像力很貧瘠,不擅長創意。每次做節日策劃的時候都會想,明明只是普通的工作日啊,不上班嗎,有什麼值得被慶祝的。」

他頓了頓,眉頭一皺,小聲吐槽:「說起來,星期三活動日到底是誰拍腦袋定的,為什麼非要放假,明明排期和工作都不會因此而延後。」

展游無緣無故被罵一頓,乾巴巴地笑:「可能……公司也需要表明公司的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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