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可頌說著,彎腰從地上拾起一把粉色康乃馨。他盯了一會兒,覺得花很可愛,不應該就這樣躺在地上,最後被扔進廢紙箱裡處理掉。
用它點綴簽到台好了。謝可頌這樣想著,耐心且慢地,將康乃馨剪成圓圓的一簇。
兜里手機鈴響,來電顯示謝可頌的直系領導。謝可頌腦袋肩膀夾著手機回:「餵?」
領導焦慮:「小謝啊,你抓緊一點清場,聽說大老闆快到了。」
「柏總嗎?好,我讓徐稚通知大家。」
明媚陽光中,玻璃房大門被輕輕推開,發亮的木頭地板上鏤出兩個人影。
這頭,領導還在謝可頌耳邊念叨:「你說柏總怎麼今天這麼早過來,是不是出什麼岔子了?要有什麼萬一,小謝你可得幫我想想辦法啊!」
謝可頌手持利器,剪刀「咔嚓」,斷莖掉落。他一如既往鎮定:「您別多想,沒事的。」
三言兩語間,兩道影子朝簽到台進發,一前一後,腳步聲愈來愈近。
謝可頌哄完領導,頭都沒來得及抬,給同事撥去微信語音。電話等待接通,謝可頌聽聞動靜,以為是徐稚,拿著花束的手朝前一戳,聲音不大:「給——」
「給我的嗎?謝謝。」
啊?謝可頌聞言,納悶地抬頭,被一片炫目的光暈刺得眯起眼睛。
幾片花瓣無聲地飄落於地,時間被拉得漫長。謝可頌睜開半合雙眼,視線恰好與來人對上。
一張陌生而英俊的面孔。
柏繼臣落後幾步,跟上,見狀問人:「怎麼了?」
「他送我花。」那人說。
謝可頌噎住。
對方穿著一身復古的豆綠色西裝,看起來跟柏總關係很好。總不能下老闆面子,謝可頌睜眼說瞎話,「呃,是的,是給您的。」
電話那頭傳來同事疑惑的詢問,謝可頌手指一動,掛斷。
「但我只要一朵就可以了。」那人朝謝可頌笑,手指在花團上轉悠一圈,終於選定目標,「我要這朵。」
語畢,他將那支粉色康乃馨插進胸前西裝口袋,跟柏繼臣一道在簽到本上寫好名字,走進會場。
二人身影消失於走廊盡頭,謝可頌把花束放道簽到台上,眼睛一瞥,掃見簽到本上兩個飛鳳舞的簽名。
展游,柏繼臣。展游的名字在柏繼臣上面。
「小謝哥,柏總旁邊的人是誰啊?」徐稚與展、柏二人錯身而過,一出來就悄悄找謝可頌八卦,「蠻帥的。」
謝可頌盯著滿地陽光發愣,沒聽進話,「不認識。」
徐稚許願,「要是帥哥能當我們領導就好了,上班也能變得開心點……」他見謝可頌出神,問,「你在看什麼?」
「沒看什麼。」謝可頌輕輕說,「我只是忽然想到,我好久沒有在天還亮著的時候上下班了。」
徐稚閉嘴。
一切準備就緒,發布會的準備工作告一段落。
好不容易能喘口氣,謝可頌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下,從包里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牛皮紙袋。他遲疑片刻,摸過一個為冷餐會準備的紙盤子,把紙袋裡的牛角麵包倒於盤中。
巧克力注心牛角麵包,內芯柔軟,外皮酥脆,裹著一層微苦的抹茶巧克力,再撒上開心果碎,堅果與黃油的香氣相得益彰。
每個工作強度驚人的社畜都需要這樣一份美味的甜品。謝可頌舔了舔嘴唇,正準備享用這頓推遲了四個小時的早飯,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徐稚:「小謝哥!」
謝可頌:「又怎麼了。」
紙盤被重新擺回桌面。
謝可頌扭頭,神色淡淡,好像在「怎麼了」前面加上一個「又」已經是他表達不滿最明顯的方式。
徐稚急匆匆道:「巧克力噴泉機出故障了,供應商說可以回去拿新的,但早高峰來回至少兩個多小時。」
謝可頌:「那就撤掉。」
「可是有些客戶已經到場了,呃,還帶著小朋友。」徐稚面露難色,「領導在客戶面前保證小朋友們一定能吃到巧克力火鍋,他讓你想想辦法。」
謝可頌伸手搓了搓面頰,無語,頭疼,吐字輕飄飄:「知道了,我去修修看。」
「啊?」徐稚一愣,「這也會嗎?」
「哈哈。」謝可頌乾巴巴的,笑不像笑,「你上幾年班就什麼都會了。」
算領導走運,謝可頌還真的會修巧克力噴泉機。
謝可頌父母在本市郊區開著一家小小的麵包店,如果謝可頌雙休日不加班,偶爾會回去幫忙。那個沒吃進嘴裡的牛角麵包出於他本人之手。
九點四十五分,客戶、媒體及合作夥伴陸續進場。
人群熙熙攘攘,氣球飄飄蕩蕩。
謝可頌脫掉西裝外套,挽起袖子,佝僂在餐桌邊拆巧克力噴泉機。領導在他身邊轉來轉去,分外焦急。
領導催:「小謝,能不能修好啊。」
謝可頌:「有點懸。」
領導倒吸冷氣,大驚失色!謝可頌平平改口:「哦,是水泵有問題,我換一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