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澤被她誇得心裡美滋滋的,連忙把霍翎要他坐的事情匯報了一遍。
「你在信里讓我給陳大夫送醫書,我已經送了,陳大夫托我向你表達感謝。」
「那些孤本,我也請了人來謄抄。」
「不過一時半會兒抄不完,我和陳大夫說了,等我回常樂縣了再給他送過去。」
霍翎含笑點頭,這才看向一直站在馬車邊沒動的方氏,主動過去行禮。
看著款步走到自己面前的繼女,方氏心情複雜。
幾月未見,繼女出落得是愈發好了。
理智告訴方氏,她不應該遷怒霍翎。可這世間之事,又怎麼能全然用理智來衡量對錯呢。
「我已命人備好了食物和熱水,母親一路舟車勞頓,快些進屋休息吧。爹爹遲些也該從軍營回來了,我就先不打擾母親,等晚上再過來與你們吃飯。」
方氏一愣,也顧不上心底那些複雜情緒:「你不住這兒?」
霍澤也急了:「阿姐,你要去哪兒?」
霍翎如實答道:「我這段時間都住在縣衙里,已是住習慣了。還有幾日就離開常樂縣,也不必再折騰來折騰去。」
「縣衙?」霍澤有些懵。
霍翎問霍澤:「你想去看看嗎。要是不覺得累的話,就隨我去一趟縣衙,傍晚再一起過來。」
霍澤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紀,這種正常的趕路節奏怎麼可能會累到他,連忙道:「那我跟阿姐過去。我還有好多事情想跟阿姐說呢。」
霍翎朝方建白點了下頭,帶著霍澤離開。
方建白指揮著無鋒他們,將馬車停進院子裡,這才看向方氏,輕笑著問:「我看剛剛一路上,姑母都沒有說話,是在為我擔心嗎。」
方氏強忍的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建白,你變了許多。」
方建白摸了摸自己的臉:「是瘦了些黑了些,但打仗嘛,都是這樣。姑母心疼我的話,就多為我燉幾隻老母雞,讓我補補身體。」
方氏知道他是在故意插科打諢,想讓她高興。
但她說的變化,並非是外貌上的變化。
還沒來常樂縣的時候,方建白笑起來時,溫和又熱烈,仿佛不帶絲毫世事的陰霾。
可現在,他的笑容里,卻多了很多東西,看得人心裡也沉甸甸的。
方建白心下一嘆,扶著方氏的肩膀:「姑母,我們進屋裡聊吧。」
等到下人上了一壺茶,方氏的情緒也終於穩定下來。
她捧著溫熱的茶盞,輕聲道:「建白,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方建白知道方氏指的是什麼:「我與阿翎自幼一起長大,做不成夫妻,也依舊是兄妹。」
方氏搖頭:「你說的,是阿翎心裡所想,不是你心裡所想。」
「你既視她為妹妹,那我問你,我和你姑父想為你重新挑一門親事,你可願意?」
方建白抿了抿嘴。
半晌,他垂下眼,語帶哀求:「姑母,何必耽誤人家姑娘呢。」
方氏就知道是這個樣子。
重情重義的孩子,對所有人都重情重義。
「你……」
「你要我說你什麼好。」
方氏想要責罵他,卻又無法因為這個理由責罵他。
方建白上前,輕輕撫著方氏的背,幫她順氣。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滿滿的安撫意味。
「姑母,我知道你是在心疼我。也因為心疼我,遷怒了阿翎。」
「但是這件事情,並非阿翎的錯。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強的,她不愛我,也不選我,又何必令她為難,相見了反倒尷尬。」
她其實,從未給過他希望。
如果有,那也只是他的錯覺。
方建白收斂著眼底的隱痛,又露出一個如往常那般的溫和笑容。
「姑母,我已經能接受阿翎的選擇,只是我還需要一些時間去放下她。她過幾日就要進京,燕西與京師相隔千里,想要再見並不容易,莫要因為我傷了你們多年情分。」
方氏已經無法再說話了。
她是多麼希望兩家親上加親,又是多麼希望這個侄子如願以償。
可是,這個侄子,是如此懂得為他人著想。
她與阿翎鬧彆扭,阿翎不會放在心上,也不願在這些小事上與她起衝突,所以乾脆就不住進院子裡,還特意避了出去,不在她面前晃悠。
她鬧的這些彆扭,真正為難到的人,只是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