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照影捧起瓷罐。
蕭燼安露出個陰沉的笑。
兩名侍從同時閉上了眼。
第15章
眸光鎖定白照影脆弱的脖子,蕭燼安想,殺死白照影,他甚至連內力都不需要使。
只需他遞過來碗那時,脖子輕輕一折,頸骨當即折斷。
自從母妃去世以後,多年間,也並非沒有想以美人計接近害他的人,以前他統統掃地出門,唯獨不慎放進來這個,看來也要死在他的掌心。
蕭燼安早已養成將出手當成件習以為常的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白照影上前捧起瓷罐。
蕭燼安袖中翻掌!
瓷罐很燙,動作間白照影故意用力將底料搖勻,濺出來的湯汁潑濺到手背。
白照影立刻被燙得眼圈紅熱,皮膚驟然刺痛,瓷罐脫手砸下石桌,將瓷碗砸得粉碎,然後罐子骨碌碌滾下桌面,滿地狼藉……
兩名侍從還以為是蕭燼安動手。心知世子妃不成了。
可這時卻聽見世子妃的聲音,從亭子內傳到亭子外,白照影直挺挺地跪在飛仙亭請罪:
「我不慎失手,請夫君懲罰。」
兩名侍從同時回頭。
世子妃打碎了所有瘋藥。濺得滿身都是棕褐色的湯汁,眼尾兩頰都泛著紅,一邊哭一邊跟世子爺認錯。
蕭燼安胸口劇烈地起伏几瞬。
那已經抬起來的手掌,剛要動手,復又收回袖中。
他被白照影突然鬧出的動靜砸得耳膜刺痛,腦袋裡面嗡嗡作響,隔了好半晌,腦海里的餘音方才漸漸消散。他收斂回神智,看清白照影跪在一大片棕褐色湯料里,白衣滿身髒污。
蕭燼安眼眸輕閃了閃。
白照影緊緊攥住雙手。掌背燙出兩片紅痕,過後泛起層半透明的水泡,白照影低頭髮顫。
「……」蕭燼安矮身將他撈起來,白照影被迫站在蕭燼安跟前。
雞樅片、土雞肉、滴滴答答的湯汁,全都跟隨白照影的動作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白照影生怕沾到蕭燼安身上討嫌,僵硬得跟他保持距離。
但是手燙得有點打哆嗦,他剛擰起眉梢,手腕懸空,手被放在蕭燼安的掌心,再被對方修長堅硬的手掌握著,反反覆覆地打量。
現在的情況,驟然從世子妃下藥加害世子,變成了世子妃趕來,委婉的救下世子。
兩名侍從瞠目結舌,一時間,不知是該進去收拾殘片,還是趕緊給世子爺搭個台階下。
看到世子爺還捏著世子妃的手,成安福至心靈:「我去拿融雪膏。」
成美去拿換洗衣服。
礙眼的人,一個跑得比一個還快。
飛仙亭就留給兩名當事人。
蕭燼安眸光在白照影被燙傷處停留。
白泡裡面的膿水越積越多,白照影扁著嘴,顯得恐懼又不知所措。指尖在蕭燼安掌心裡無力地勾過。
少年的桃花甜香,讓人心裡莫名就輕軟成片,而那一身湯湯水水的狼狽,又使得他滋味說不出的難言。
十年間有人恨他害他,有人嫌他,厭惡他,跟風嘲諷詆毀他……
還從沒有誰像白照影這樣蠢,整天麻煩他,亂說喜歡他,燙傷自己,為了救他。
蕭燼安撥動了根,從未被誰觸碰過的弦。
這時方才後知後覺地體察到,他煩白照影,也許不完全是瘋病未根除的後遺症,而是對方真的在牽動他的心神,引起蕭燼安敏感的警惕。
蕭燼安把白照影那隻受傷的右手放下,傷口紅痕猶在眼帘,而他卻將人推遠半尺。
世子殿下聲音冷冷地說:「湯里有瘋藥。」
白照影心中一慌,沒聽說過這麼直白的問法,他沒法給蕭燼安解釋,只能硬裝不知情。紅著眼睛裝可憐,抽了抽鼻子:「什麼藥?誰要害夫君?」
蕭燼安有點拿不準他是否知情了。
是故意救他,還是真的笨?
二者皆有可能。
蕭燼安更加直白地試探:「昨晚你在牆外,聽見我處決了個人。」
白照影心頭突突亂跳,眼神來回忽閃。
對方甚至都不給他裝無辜的機會,字字句句,一針見血:
「你害怕我,所以要殺我。下藥是最好的方法,我死你就自由了。」
雖然前因後果,串聯得都很準確……
白照影牙根發軟,那晚聽到的慘叫聲,聞見的血腥味,再度清楚地浮現。他仿佛只要再答錯分毫,被殘忍對待的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