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昨晚一夜沒睡吧?
溫棠不喜歡欠別人人情,詩南喬為她做了這麼多,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回報。
她猶豫了一會旁敲側擊問道:「醫學類的文獻是不是很無聊?」
「對啊,超級無聊。」詩南喬馬上意識到她在說什麼,用撒嬌的姿態輕巧地說,「不過我投機取巧,其實那些材料和方法、結果、討論之類的我都沒看,甚至有些我只看了摘要。不過啊——」
她語氣一轉,像只傲嬌的貓咪拿著抓到的獵物炫耀,「得虧我理解能力不錯,看看摘要也就知道這篇文章想說什麼了。怎麼樣,棠棠是不是特別感動?」
溫棠再一次對上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道:「對,真的謝謝你,阿喬。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報你?」
詩南喬沒想到她會這般直白,整個人一下子愣住,彆扭地說:「我就是隨便弄弄,你也不用這麼感動。而且我幫你是因為我們之間的感情,才不是圖你的報答呢。」
「我們之間的感情?」溫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不會辜負我們之間的友情的,你放心吧,阿喬,你一輩子都是我的好朋友。」
哎呀,這個呆瓜!
詩南喬聽到這話頓時有些不高興,可又不能直接跟人家說「我喜歡你,我對你圖謀不軌」,所以只好把臉別過去生悶氣。
看著突然悶悶不樂的詩南喬,溫棠不知道自己剛剛哪句話說錯了,只好試探地問:「阿喬,你生氣了嗎,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有,我就是……有點餓了。」詩南喬隨便找了個藉口,悶聲說道。
「那要不等下我們先去吃點東西,我記得小區附近有幾家店的評價還不錯。」
「不用了,只是一點點餓。」
在很多年以後,溫棠仍然記得那個夏日的傍晚,也永遠記得那個如小鹿般的姑娘第一次正式叩響她的心房。
「溫棠,我想問你件事。」詩南喬的語氣很輕,如佛像前的香爐里徐徐上升的煙霧,仿佛一陣風都能輕易吹散。
「嗯?」
「你有喜歡的人嗎,或者說,你談過戀愛嗎?」
「什麼?」話題的突然轉移是溫棠沒有預料到的,她愣了一下,隨後根據問題認真回憶起來。
愛情嗎?這個問題好像一直距離她很遙遠。
前世,她本科時因為抗拒父母安排的婚姻,突然沒了經濟來源,便把一顆心全都放在打工和學習上。後來研究生進了臨床,老闆知道她的家庭情況後,每個月會發些補助,加上醫院發給規培生的一點勞務費,日子才沒有那麼拮据。
即便如此,她認識的大學生情侶間的各個節日會有很多互動,這樣的消費對她來說還是有些艱難。在她冷臉拒絕過幾個追求者,一心放在臨床和實驗上以後,慢慢大家都知道她的性格,也沒人敢去做吃螃蟹的第一人。
「沒有,兩個問題的答案是,都沒有。」溫棠回答了詩南喬。
詩南喬有些驚訝,溫棠身上有股理智清醒的堅韌,像是閱盡千帆後在死寂的枯木上生出的新芽。她看起來很冷淡,但那不是冷漠,是溫柔強大內里的一種情緒穩定的表現。
她很難形容溫棠給她的感覺,是宋代汝窯出品的天青色瓷器,在經過歲月的打磨後斂去光華與驕傲,變得溫潤平和。
詩南喬覺得自己如果放棄這個機會一定追悔莫及,於是鼓足勇氣問道:「那,你的理想型是什麼樣子的人呢?」
「我的,理想型?」溫棠重複著這個有些陌生的名詞,她開始試著思考。
車窗外夕陽很美,一如過往的無數日月。她曾經以為自己會像故事書里寫的,愛上一個突然闖進自己生命里、帶自己擺脫原生家庭困境的小太陽。
但是她最終發現,能將一個人從過往中出來的,只有她本人。
母親和父親剛結婚那幾年,也是遠近有名的恩愛夫妻,可是後來這一對鴛鴦,不也是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嗎?
她曾經就是這麼偏激的一個人,對患者、對同事的所有溫和外表都是偽裝,那不經意間流露的淡漠才是內心的真實想法。
……
現在,如果說一定要找一個人共度餘生,溫棠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穿著淺粉色連衣裙的背影。
為什麼?她猛的看向詩南喬,她們不是朋友嗎?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詩南喬感受到旁邊人專注的視線,抬頭莞爾一笑,「只是隨便問問,棠棠可以想不出來可以暫時不回答,等以後找到答案了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