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一條鞭子般的黑霧便凌空抽了過來,卻半途被另一塊黑霧侵蝕掉大半。
角落裡的老人猛地轉頭,看向對面的潛君之, 「[暴君]……果然它還在你體內,還活著。」
潛君之不適地皺皺眉, 「活著?」
他動動手指,抓住身邊屬於[暴君]的黑霧。在那次自殺式的行為後,[暴君]雖然沒有消失, 但在恢復了些活力後似乎總想逃離他的身體。但也許是因為太過衰弱,對現在潛君之而言, 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掌控住[暴君]的動向,甚至不需要再像以往那樣犧牲自己的精神。
他緊緊扣住黑霧,「嘶嘶」的腐蝕聲在他的手心裡模糊響起, 卻傷不到他分毫, 「看來,你把這些東西的存活與否,看得比你身邊人的性命還要重要啊。」
潛君之放開手, 任由那縷黑霧迅速散去,像是逃逸,「將人類的命運視作可以無窮無盡替換的試驗品,卻將它們的存在定義為『活著』……」
「你是真的不打算回頭了。」
老人突然咯咯笑起來,目光掃過不知何時站到了潛君之身後的祝昇,又掃過屋內另一邊正勤勤懇懇清理著她放出的黑霧的齊四閒,「活著……你們不明白,它們活著,就等於我們活著。」
她面色不變,雖然沒有再主動攻擊潛君之與祝昇,卻不斷放出愈濃的黑霧阻撓齊四閒的進度。
祝昇瞄了那邊一眼,問:「聽起來像是……你覺得[野獸]能給人類帶來新生?」
「你們就沒想過嗎,這個世間最深刻的痛苦……生離死別。」她詭異地笑了笑,「多少人希望能擁有將死人復生的能力,這樣的欲望,同樣能催生出[野獸]。」
「你們就沒想過嗎?」
她一指祝昇,「你就沒想過,如果你的父母能復生……而你,」她的手指移動,指向潛君之,「雖然你看起來毫無破綻,但我是知道的……所有曾經因你而死的生命,你都想救。」
「還有那個沒來得及告別的老院長,嗯?」老人攤開手,展示自己已經脆弱不堪的身體,「你們就沒想過嗎,為什麼我這樣一副隨時都可能入土的身體,卻能夠承受那麼多的[野獸]?」
「你已經找到了。」祝昇沉聲道。
「是的,我已經找到了。可惜,它的進化還不完全,做不到讓死者復生,卻也足夠讓生者不死了。」老人收斂笑意,毫無預兆地朝祝昇與潛君之擲出千萬條髮絲一般細的細線!
潛君之臉色一變,匆忙抬手試圖用[暴君]覆蓋,但那黑霧組成的絲線在受到侵蝕後竟一分為二,轉眼間便增殖到超出了[暴君]的防護範圍,密密麻麻地從身側與後方刺入兩人的身體!
細細密密的血霧順著絲線刺入的動向浸染了兩人身上白色的衣袍。
然而,這些細線並沒有占據多久的上風,下一秒,隨著兩人身上霧氣的爆發,細線被盡數驅逐出去。
「哥!祝哥!你們沒事吧!」
潛君之和祝昇的臉色還沒怎麼樣,那邊忙裡偷閒卻正好看到兩人一身血衣的齊四閒先嚇慘了,連忙朝這邊大喊確認情況。
潛君之剛偏過頭想回一句管好你自己,眼角餘光卻見一道波動詭異的虛影順著天花板溜過,張開大嘴直直地咬向毫無察覺的齊四閒!
「小心!」
「【過來】!」
祝昇的厲喝與潛君之的提醒同時響起,齊四閒突然神情一頓,像是後脖頸被拎住了一樣,不受控制地朝祝昇與潛君之這邊歪斜幾步,與頭頂襲來的虛影正好擦肩而過。
人是沒碰到,身上[饕餮]的虛影卻被咬掉了一點。
齊四閒回過神,跌跌撞撞地奔向二人。
那邊的兩人卻同時看向了剛剛襲擊自己的黑影。
齊四閒不明覺厲地跟著抬頭,卻見那被咬掉的[饕餮]並沒有被吞食或是消失,反而順著黏在天花板上的黑霧管道一樣的東西湧進那邊老人的體內。
齊四閒茫然地摸摸自己的頭,又摸摸身體,「好奇怪,[饕餮]被咬掉了一點,但我什麼感覺都沒有。不應該會頭暈或頭痛的嗎?」
潛君之沒有回答,只是緊緊盯著老人身上的變化。
一道似曾相識的,但顏色更淡,也輕飄飄地像隨時都會被風吹散的虛影浮現在老人身後。
祝昇同樣也發現了,臉色一變,把齊四閒往門邊推,「你先走,去找何所思。」
「等、為什麼?」齊四閒不解。
「她會吸收你的[饕餮],一旦被她完全吸收成功了,我們可就拿她沒轍了。」潛君之回答他,抬手把門腐蝕地一乾二淨,「去幹什麼都好,總之別呆在這裡。」
話音未落,潛君之抬手,擋住再度襲來的虛影。那虛影吞食不了[暴君],只能被腐蝕得七零八落,灰溜溜地回到老人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