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高,不見天,以至於頂上堆積著一層厚厚的濃煙。
濃煙往下蔓延,下面的空氣也變得渾濁起來。
四周亮堂堂的,全是火的顏色。
他們正在尋找何逸鈞。
何逸鈞放完火後丟掉火棒,往洛滿天那方向跑去。
結果。
「囚徒在這邊,別讓他跑了!」
「大夥快追,囚徒哪跑!」
何逸鈞轉身,拐彎,跟他們兜圈子。
劍不能殺人,所以他只能跑,見人就跑。
火牆越來越高,越來越厚。
人站在火牆的一側,已經看不到另一側的樣子了,就連掠過人影都看不到。
士兵們追他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四面八方的咳嗽聲此起彼落,眼睛也快幹得張不開了。
何逸鈞心想這就是逃出去的機會,可在原地轉圈子時,才發現火已經蔓延了一個圈了。
他被火牆包圍在了這個圈中間。
沒有出口,出不去了。
他乾脆就不出去了,在地上閒閒地坐著,竟是如願以償,心道:我放的火把我圍起來了,也好,會玩,只有這樣,那些士兵就不會找進來,見不到我就會去別的地方找我,於是我就能出去了。
他打算要靜坐等待。
這焚骨的味道十分難聞。
四周的聲音依然此起彼伏密密麻麻,不知等聲音徹底消散時要等到什麼時候。
何逸鈞心道:洛滿天,你怎麼還不來救我,自己在那邊幹什麼吃的,一直都感受不到風的流動嗎,要是我還能活著出去,出去第一件事馬上去揍死你。
又過了一會兒,他竟發現他面前的一面火牆忽然破了一個小口子。
然後這個小口子慢慢裂開,火牆外的景象映入他的眼帘。
是有人在外面帶水來滅火了,他謹慎地盯著這個口子,直到外面進來一個人。
何逸鈞依然不起身,不動,坐以待斃。
畢竟他都被人發現了,還跑什麼跑,還不如坐在原地束手就擒。
待這個人走近後,何逸鈞才看清這個人是施清奉,於是站了起來,四目相望。
施清奉提著一個水桶,看上去一點精神都沒有,好像昨晚也沒睡好。
明明兩個人離得那麼近,卻好像隔了好遠。
一時半會,二人都沒有說話。
何逸鈞陡然笑了。
昨天夜裡,他和他徒弟幹了那樣的事,是他們自己私下打的主意,沒有告訴施清奉。
因為何逸鈞覺得,施清奉肯定不會讓他們做出這樣的事,太危險了,甚至還有可能會來阻止他們。
他瞞著施清奉也無悔。
施清奉道:「鬧了一團糟,七零八落,最後還是被士兵堵在了這個地方,為了不被抓到,跑了那麼久,跑不過時,燒得整個場地都是火,暈的暈,咳的咳,不如跟我回皇城,沒那麼多麻煩豈不是更好,問你一下,願不願意跟我回去。」
何逸鈞道:「只要你答應把我殺了,我便答應你可以帶著我的屍首回皇城,你以為我幹了這樣的事還活著幹什麼,仇也報了人也殺了,我心愿達成直接死了不更好,我活著不就是為了躲起來完成我下半生的願望麼,而不是像一匹懦夫一樣跟誰回皇城自首認罪,我寧死不認罪,所以我還要活下去。」
施清奉道:「躲起來……他們想殺你,你就誆騙他們,就說,聖上身上的刀子不是你捅的,是太子看錯了,將火燒在巫復蒼身上的事,火從車輿燒到旁邊車輿的事,全程都是你和你的徒弟洛滿天一起乾的,但是這是不小心乾的,並非有意,我站在你這邊幫你說話,活著跟我回去,好嗎?」
何逸鈞看不慣有人這麼說他,便道:「還是那句話,只有死人才會跟你回去,跟你回去的都是死人,聖上身上的刀子是我捅的,用火來燒巫復蒼又燒車輿的也是我乾的,我是罪魁禍首,所有對你們不利的計劃都是我出的,殺了我,才能除根,殺了其他人,只能除草。」
施清奉道:「你是覺得,很多人都想殺你。」
何逸鈞道:「可能吧,畢竟我就想殺很多人,跟聖上,朝廷,站在一塊的人,我都想殺,當然這群人想殺我也很正常,非常非常的正常,還有,我上面說的這些,我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些事都是我乾的,因為我覺得這樣,就顯得我很偉大,很了不起。」
施清奉道:「隨便你,活著就行,別死就好,你說你要躲起來,躲到哪?」
何逸鈞道:「你知道我要躲起來了,可是我就要躲起來了,至於躲到哪裡去,還得靠你們自己找出來,注意,是你們,不是你一個人,你們總會找出來的,今日之後,我們可能算是半個對手了。」
施清奉道:「了解了,我將來……」
何逸鈞道:「兩方總是要選擇一方出來。如果你想裝給你們看,還是裝給我們看,全由你自己的決定了。如果裝給你們看,你就可以不被士兵們抓起來殺死,但會被我們殺死。但是如果裝給我們看,你雖然不被我們殺死,但是你會被士兵們殺死。我不想強求你,希望你不要表面幫我們,同時又在幫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