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並不是何逸鈞的聲音,而是皇后的聲音,從人流那頭隔著長空遙遙傳來。
這一串話徹底讓何逸鈞清醒過來了。
施戎剛從殿中跑出來:「父皇,兒臣無罪,兒臣屬實不知皇兄他是怎麼死的。」
施懷笙嘆了口氣:「朕知道你沒有殺他。」
施戎道:「承蒙父皇信任。」
施懷笙又嘆了口氣:「退下吧。」
何逸鈞望向方才棒擊聲終止的位置,一眼便看到了倚靠在牆壁旁的施清奉。
施清奉閉著眼睛,也吐了一口血,現在已經氣息奄奄了。
而他旁邊蹲著的還有一個人,那人一身華服卻不是皇后,如果猜的不錯便應該是四夫人了。
四夫人好像在輕聲喊著施清奉的名字,有幾分柔弱,幾分蒼老。
可施清奉就是沒有醒來的傾向,看來是傷得不輕,比他想像中的傷勢嚴重多了,他本以為他主子的武術那麼厲害是能挺得住的。
不知是什麼力量讓何逸鈞頂住疼痛,一瘸一拐來到施清奉跟前蹲下,剛想開口叫出施清奉的名字,卻被嘴裡那一攤的血水給弄得說不出話來。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倒在牆邊的這個人。
看著看著,眼睛的溫度漸漸升高,還帶著一絲濕潤。
四夫人面色疲勞,聲音如同深秋的細風:「剛才那名武將最後一棒打歪了,打在了睿文王的腰上……」
何逸鈞搶過話:「然後睿文王就成這樣了嗎,然後就醒不過來了嗎。」
四夫人不回話,像是默認了,又感覺何逸鈞現在的情緒好像有些失控,於是定定地看著他,似感到抱歉。
何逸鈞跪著,讓施清奉靠在自己肩上,惋惜道:「淨棠,明衛這個職位,換個人來當吧,我不適合呆在你身邊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還是我沒告訴過你,我不值得。」
施清奉沒有吱聲。
何逸鈞覺得他是聽不見了,自己也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了,然後便將他放回牆邊。
這時,何逸鈞的手忽然被誰給抓住了,抓得格外的緊。
何逸鈞低頭一看,才發現施清奉正在擰著他的手,面上卻不見一絲波瀾,仿佛在做夢,夢裡夢見了他想抓住的東西。
「淨棠……」
何逸鈞想起施清奉第一次碰他手的時候,當時還是在玉蘭園的時候,在教他怎麼拿弓、怎麼做埋伏的時候。
施清奉忽然說話了,好像在說夢話一樣:「不要走……」
何逸鈞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又聽施清奉重複了這三個字,擰著何逸鈞的手也越來越緊了,都把紅印給擰出來了。
接下來,施清奉終於克服住痛苦,努力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細縫,目光鎖定在何逸鈞身上,明淨迷離,澄澈恍惚。
何逸鈞掙脫不開他的手,遂安慰道:「嗯我不走,而且我也沒說過我要走啊,應該是你聽錯了吧,就算我剛剛真說了,也不是真的啊,不必當作一回事,呃……你傷得很嚴重,先休息一會,睡一會覺,御醫就快到了。」
施清奉似乎故意不聽他的話,依然抓著他的手,遲遲不鬆開,非常的固執。
何逸鈞天生冷漠無情,瞬間變了態度:「放開我。」
施清奉居然回復他了,聲音薄薄的:「不放。」
果然他是故意的!
何逸鈞低聲道:「人那麼多,你也敢。」
施清奉又重複了那句「不要走」,何逸鈞問道:「我走了那又如何?」
施清奉道:「不如何,我……現在難受。」
何逸鈞道:「那就等御醫來,你先好好躺著別動,御醫能治好你的。」
施清奉輕咳一下,之後沒再說話,方才望著何逸鈞的那雙眼睛竟是淚汪汪的,眨眼間陰晴難應。
何逸鈞語氣又轉了回來,發覺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似的,也不再掙脫施清奉的手了,還主動幫他擦眼淚:「三巾乖,別哭了,御醫來了就好了啊。」
「而且我也不走嘛,我一直陪著你,如果你還感覺難受的話,我就背著你趕到御醫跑來的路上,更快與御醫相遇,雖然你太重了我背不動,但是也可以試試,因為……你之前背過我很多次了,我總不能一直讓你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