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清奉看得出來何逸鈞喜歡這個小燈,但當時只是敷衍了一句,就跟何逸鈞走了。
何逸鈞以為施清奉不知道他喜歡這個小燈,忍心把小燈藏在髒兮兮的地方,還以為以後可能很難再見到這種小燈了。
所以他怎麼想也想不到施清奉今晚還會帶著同款小燈過來,而這燈八成是送給他的。
何逸鈞心裡一酸,是一股暖流,想到今晚施清奉跟他打鬥的場景。
結果施清奉打完竟然不生氣,笑顏依舊。
不僅給他送他最喜歡的禮物,還給他帶治療傷口的藥來。
何逸鈞盯著白燈看,默默嘆息,所以說施清奉這種人還是太好了,無奈天妒良君,命運多舛,遇上他這種不值得的人。
施清奉進屋點上油燈,煎著九節風草藥的水。
水煎好後,施清奉端著水出來,坐在何逸鈞所坐的同個台階上,為水散熱,熱氣騰騰,香菸滾滾。
此時的何逸鈞抱腿而坐,雙腳搭在坐著的同個台階上,下巴貼在膝蓋上,像一隻孤苦伶仃的小娃娃。
何逸鈞見施清奉出來了,只是淡淡地瞥了眼施清奉,然後繼續保持方才的動作,好像施清奉煎的藥水與他無關似的,實則是何逸鈞不好意思接受。
施清奉見何逸鈞悶悶不樂的,以為是因為額頭傷口太痛的問題,但是現在水還沒涼,也沒有什麼外在而直接的辦法了。
於是施清奉放好碗,挑起放在台階上的情鴛燈,經過一番操作,不知怎麼就將情鴛燈給點亮了。
何逸鈞稍一傾腦袋,意外發現情鴛燈散發的光與白燈不同。
白燈的光較亮,蛋黃色的,情鴛燈則較暗,橘黃色的,格外養眼,灑了一階,如同一副油畫,刻畫出無限的溫馨。
何逸鈞單是看著都能生出些許困意,仿佛他的眼皮正在被一股魔力合上。
如果這個時候能睡上一覺該多好,說不定翌日醒來後施清奉就不見了。
之後,施清奉把情鴛燈移到何逸鈞跟前懸著,燈光襯著何逸鈞的臉頰,襯出他憔悴殃殃的模樣來。
何逸鈞腦袋不動,片刻後,視線向上微抬,終是近距離看清了情鴛燈的外型。
然而,下一秒何逸鈞卻忽然揚起腦袋,眼中閃過一縷波光,再配上這一雙刻薄無神的丹鳳眼,實在是楚楚悅人,又叫人忍不住憐惜。
施清奉看著何逸鈞,何逸鈞看著情鴛燈。
情鴛燈的燈壁制料,不是油紙,而是油綸。
綸是一種布料,有兩種用途。
第一種用途:製作貼身衣褲。
第二種用途:在上面刺刺繡,上油後曬乾,製成燈壁。
油綸燈壁的價值比紙燈燈壁更為昂貴,製作過程麻煩,頗費時間和人力。
這盞情鴛燈燈壁上就有很多刺繡,繡的是月下二喬玉蘭花落滿園的圖案,紛紛揚揚,一樹繁花,細一瞧,這不是他家嗎?這燈是給他家定製的?
何逸鈞掃視半圈他家的院子,發現他家院子地上並沒有那麼多落花,院外的玉蘭樹也沒那麼大,與燈上的刺繡圖案不符。
施清奉明白何逸鈞的疑惑,恰在這時解釋道:「將來這個地方,會變成這個樣子,你想要的樣子,亦不只一個人。」
聞言,何逸鈞瞬間對未來多出了一份憧憬,望穿迢迢暗夜,仿佛能看到像書齋那樣花如白雪飄落滿園的美景,悠悠道:「三巾,我發現……」
施清奉問道:「發現?」
何逸鈞道:「發現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用怕,什麼都不用想,只用當個小朋友就可以。」
何逸鈞本來還想說這些話:所以產生了一瞬的感覺,好像重新經歷了一場幼年時光,縱然,我沒有幼年時光,幼年那時已經提前成長了。但這些話終究還是憋了回去。
施清奉莞爾道:「這麼說,你可能要當一輩子的小朋友了。」
何逸鈞道:「一輩子的明衛,一輩子跟隨你。」
施清奉拾起碗,觸了觸溫度。
見施清奉沒再接話,何逸鈞便問道:「燈哪買的?」
施清奉道:「我做的,不是買的,今晚剛做完,本來打算中秋節那天送給你,現在就提前送了,中秋節那天再另外送罷。」
何逸鈞問道:「為什麼提前送給我?」
施清奉道:「因為……我感覺你好像生氣了……送禮物或許會讓你開心些,除了這燈,我也沒有什麼能送給你的了,希望你喜歡。」
何逸鈞沉默一會兒,最後道:「善辨人心,我很喜歡,謝謝三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