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壇中人跟何逸鈞之間約定好的暗號。
擊音同落,壇蓋驟然翹開一條狹縫,從中滾出一捲紙條。
隨後壇蓋驟然緊閉。
何逸鈞撿起紙條,展開。
只見上面寫著一個小兒塗鴉似的丑字,潦草得不堪入目。
但何逸鈞還是仔細研究,最終認出這一個字是什麼字了。
竟是「原」字。
意思是按原計劃行事。
何逸鈞瞪大了眼,渾身僵硬了。
心道:刺客你沒搞錯吧,你的腦子是抽抽了?殺施清奉當然是要殺的,但也不至於殺得那麼早吧,未免太過急了些,我們今天只用殺睿文王府上交奏疏的下人,不應該殺施清奉。
如果今天上交奏疏的是施清奉而不是下人,那就給他送吧,不用殺了。
因為施清奉要是今天死了,順明帝施懷笙就會知道施清奉離奇失蹤了,肯定會去調查。
結果何逸鈞竄改過的奏疏反而還能見得到。
施懷笙便用不著想,奏疏肯定是被人竄改過。
那麼奏疏不就白改了嗎?何逸鈞不就徒勞一頓嗎?
再說了,要是刺殺失敗,亡者歸亡,生者不就被按頭「謀害親王」的罪名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不過,這一戰也要搏一搏。
畢竟何逸鈞沒有機會再寫另一張紙條傳回去了給壇中人了。
此時,車箱外傳來一道細碎足音,足音正緩緩朝這兒接近。
何逸鈞沒有時間再跟壇中刺客討論計劃、修編計劃。
只能按壇中人的計劃辦事。
何逸鈞起身,最後深深地望一眼那個罈子。
他心道:「興許,壇中人只是借這個機會順水推舟,壇中人的真正目的是殺掉施清奉,哪怕奏疏竄改成不成功都無所謂,以致於我被殺、書齋學子被殺,這些對刺客來說是無所謂的。」
「想想就該知道,壇中刺客怎麼可能願意拿自己的性命去竄改與自己無關奏疏,絕對另有目的。」
今天上交奏疏的人果然是施清奉。
何逸鈞轉身下車,恭敬道:「殿下,位子蓋都擦乾淨了,請上車。」
施清奉站在車箱外,手中持著那捲奏疏,身旁卻不見方才那位侍衛。
何逸鈞目光遲疑了一會兒。
施清奉瞭然,道:「我讓他走了,你只用拉我一人,去開車吧。」
侍衛走了,施清奉那方便少了一個人力。
但何逸鈞還是冥冥之中感受到有什麼不好的預感即將要發生。
施清奉上了車,引著綏,站著的。
何逸鈞坐回轅座之上,驅動馱馬,轆轆前行。
馬車穿行在昏林間,如同一隻掠影的烏鴉。
一路崎嶇顛簸,帷幕迎風招展。
車轍掀起塵沙,夾雜春枝清香,經途無痕卻留聲。
施清奉道:「開快些,天快黑了,趕時間。」
何逸鈞加快速度。
施清奉又道:「不夠快。」
何逸鈞再次加快速度。
施清奉再次道:「太慢了,要不我來開吧。」
何逸鈞用馬鞭子狠狠抽打馬的臀部。
馬兒吃痛,跑得更快。
何逸鈞心慌,心道:「速度慢了,可惡而煩人的施清奉又要說我,又要懷疑我。」
「速度快了,余久擇等人就不能準時趕過來支援了,我該怎麼辦?」
「我很聰明,冷靜冷靜,想辦法想辦法……」
或許,施清奉是知道的。
第23章
「車夫,這不是回京的路。」
馬車就快要抵達余久擇指定的路口時,車箱內兀然傳來施清奉低沉朗潤之聲,如同珠落玉盤。
施清奉說得極為平淡,沒有一絲驚愕。
像是有人問他,他解答。
何逸鈞聞言,不語,一顆心陡然狂跳不止。
執轡的手隨之緊了緊,以至於手背筋絡甚是鐵青分明。
馬車依舊在馳騁,輪音卻更為扎耳駭人。
四周殺意森森,暗流涌動。
最終,暗流迸裂。
何逸鈞回頭,只見車箱後方倏地鏢出兩道一綠一黑的獵獵衣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