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潘玉蓮要起身,聽梅三步並作兩步,匆匆行至榻前,她左手將茶盞往小桌上一放,右手已經伸出去扶住了潘玉蓮。
「聽梅。」
瞧人這麼緊張,彷佛她是個什麼珍貴又稀罕、稍微磕碰一下就會碎的青花薄瓷似的,潘玉蓮沒忍住笑著搖了搖頭。
「我的傷早就好了,你不用這麼擔心。」
說著潘玉蓮還跺了跺腳,緊接著又原地蹦躂了一下,笑道:「喏,你瞧。」
瞧著潘玉蓮臉上帶笑的模樣,聽梅應著聲,隨後鬆開了手,跟著潘玉蓮去伺候她在淨室梳洗。
等洗漱完,翠雲端著銅盆收拾了東西出去,聽梅扶著潘玉蓮去梳妝檯前上妝打扮。
兩個月沒人打擾的潘玉蓮休息的很好,她輕快的輕聲哼著曲,伸手從紅木匣里翻撿著首飾。
潘玉蓮這個位份,也就比芝麻綠豆大的九品好一些。
尚珍房送來的首飾,外頭光鮮亮麗看著還行,內里的材質卻很是寒酸,連單純的銀飾都很少,其他的要麼就是銅鍍銀的,要麼就乾脆是銅的。
潘玉蓮從潘府那對姐妹花打秋風討來的金鐲和金簪子,都不能戴。
在宮裡,要是戴了超出品級的東西,那就是僭越。
你瞧,除了跪拜行禮,就連一個人吃什麼,穿什麼,用什麼,睡什麼,戴什麼都有這麼嚴苛的劃分。
一層層的踩踐,一層層的勒緊。
規矩就是這麼一層層的剝開皮,叫人赤裸著血肉往上爬。
所幸潘玉蓮的物慾很低,或者說她所擁有的那張堪稱奢華靡麗的面容填補了她的這份對於珠光寶氣、金玉之飾的欲望。
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反正尚衣監和尚珍房送來的衣裳、首飾,還有兩月前那些到臨華宮『探望』潘玉蓮的宮人們留下的首飾衣料……造型和顏色都格外的誇張。
主打的就是規矩內儘可能的花花綠綠一團富貴艷色。
潘玉蓮本就生的穠麗稠艷。
從前還在潘府的時候,她打心眼裡懼怕原著中那能堆磨著磋人神志,色慾刮骨的『十八禁』手段,因而繃緊了精神,瞧著還不明顯。
但自打入宮後,無風無險,安安靜靜躺平兩個月的潘玉蓮那是徹底沒有了壓力。
精神格外鬆懈下的她,整個人總是透著點欲望被滿足後的懈怠感。
再配合上她那副悠然慵愜、懶懶散散、任情流思的妖頹艷氣……再用這些『煽風點火』般的配飾,可不就是艷氣成精似的捏團往天上飛?
偏偏宮妃不打扮又不行,為著這些『不懷好意』的首飾衣料聽梅沒少悶氣。
她曾專門稟明潘玉蓮此事,還想著私下托人去尚衣監和尚珍房重新制了首飾衣物來,可潘玉蓮卻沒同意。
瞧著潘玉蓮這會兒更是半點也不收斂的撿了裡頭顏色最是絢爛奪目的首飾,聽梅微微蹙了蹙眉。
因著選秀之時潘玉蓮那副卯足了勁兒要進宮的模樣,再加上潘玉蓮扭傷了腳踝還格外傷心時嚎啕大哭,懊惱不能侍寢的姿態,連聽梅都看走了眼,只當人是真奔著『皇恩浩蕩,寵冠六宮』來的。
之前潘玉蓮養傷的時候聽梅不敢多言,怕潘玉蓮惦記著侍寢爭寵急出什麼事來,但現在,她忍不住輕聲開口勸了起來。
「小主,您本就生的,生的實在光彩過人,耀目非凡,今日是您去中宮請安的第一日,闔宮的妃嬪都在,若再用這些太過艷麗的首飾和衣裳……」
聽梅的話沒說完,她頓了頓,又委婉的加了句,:「更何況,陛下甚是喜愛清淡之色。」
潘玉蓮扭頭看著聽梅,就見她是一臉認真的模樣。
相處兩個月,兩人脾性本就十分契合,聽梅也是全心全意的為她著想——潘玉蓮沒了隱瞞的心思。
等聽完潘玉蓮拒絕奮鬥,試圖躺平到出宮的意思。
聽梅:???
她試著勸潘玉蓮打消這些頗有些天真又任性的想法,但很顯然,她沒勸動。
聽梅:……行吧。
小主還,還年輕,剛入宮,這也……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很快,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潘玉蓮就出了偏殿。
……
臨華宮
「娘娘,潘寶林到了。」
聞言,正對著青蓮花鳥紋銅鏡描眉的溫昭儀蹙了蹙眉。
她放下手裡的青黛,看著鏡子裡印出的竹丹有些不滿的道:「既來了,就叫她在外間候著就是了。」
「急什麼,莫不是還要我去拜見她不成?!」
這兩月潘玉蓮在偏殿養傷,溫昭儀也沒按照原計劃叫人去教她規矩。
實在是溫昭儀就沒見過如潘玉蓮這般,這般不要臉的淺薄粗鄙之人——當著宮裡那麼多人的面,她就敢哭著嚎著,將伺候聖駕的事嚷嚷開。
雖然這事確實是個事實,但貴人們要臉啊!
要是這會兒再派人去教規矩,好傢夥,那這位潘寶林還不得滿宮裡去哭著喊著說她都斷了腿還得爬起來學規矩。
就那短短几日的見聞,溫昭儀是打從心底里覺著潘玉蓮真會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