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還是友好地笑,拿出一根琥珀項鍊,要給簡成蹊戴上。簡成蹊立即後退一步,唐突地謝絕了老奶奶的好意。
「我只是覺得你戴一定很合適,」老奶奶沒有強求,繼續給他介紹那串項鍊,「這些琥珀的個頭都很小,比起其他會便宜很多。」
「但這個價格,我真的承擔——」簡成蹊一頓,繼而問,「您的意思是,小件的會更便宜?」
老奶奶點頭。
「那…」他指了指靠牆的櫥櫃,老闆娘同他一起過去,用鑰匙打開櫥櫃,將那個小盒子取出來。簡成蹊原本是滿懷期待的,但看到盒子底下的數字,肩膀還是一垮。
「你的眼光很好,這是金珀,是最貴的品種之一,所以儘管很小件,但比其他同樣大小的也貴上一倍。你很喜歡嗎?你之前在外面看了那麼久,就是對這對袖扣一見鍾情嗎?」
簡成蹊聽著這四個字,一愣。直到他回到住處,那個詞依舊不受控制地在他腦海里衝撞。他一推開門,就不後悔沒衝動消費了,他的小羊並沒有睡,見主人回來了,撒開蹄子就跑過來繞著他轉。躺在床上後他把活寶抱在懷裡,他想還是換個地面上的房子更重要,而不是買一對送不出去的袖扣——他看到那對精緻玲瓏的金色琥珀時想到的是哪個人的眼,他心知肚明。
而那個人肯定也不缺這些。
簡成蹊一手拍著漸漸閉上眼的小羊的後背,一邊掏出自己的舊手機。他通訊錄里的人特別少,高新野的號碼還排在第一頁,他的手指長按在那個名字上,然後往上移,鬆開。第二天他繼續去工作室上班,那兩個藝術家抵達東五區已經有了些時日,除了出席藝術節事宜,他們也會在一些高校里給學生做講座。簡成蹊需要同聲傳譯,所以就算講座在晚上,他也得陪同。
結束後他把人送到入住的酒店,然後坐公交車回來。他沒上不需要轉車的那一班,而是在回去之前去了另一個地方。從那家店出來後天色還不算晚,他就想散步回去。今天的太陽特別的紅,隨著他的前進,漸漸落到了遠處的山丘背後,涼風也吹起,不住地往他衣領里鑽。簡成蹊攏了攏衣服,也摸到自己割過腺體的地方,他想過幾天還是需要去醫院看看。那個地方原本只是癢,現在時不時的會疼,有天晚上他從睡夢中驚醒,渾身發熱,後頸更是漲得厲害。他並沒有看過自己的體檢報告,關於腺體的一切都是獄醫告訴他的,他當時側著身,蜷縮在病床上,肚子裡的那個生命給予他的還只有恐懼。這個孩子如果真的能生下來,肯定不會待在自己身邊,它的未來同自己的一樣空白又茫然。
這種對明天的恐懼一直籠罩著他,拽著他的神經,他的父母已經得知他懷孕,但依舊不能前來探望,他一個人躺在偌大的病房裡,身後坐著的alpha信息素強勢到他不敢回頭。
「很抱歉他現在不能來看你,但按照規定,你們也不能有直接的接觸。」
那是個女性alpha,聲音沉穩得有經歷過沉浮的風霜。她說她是那個孩子生理父親的上級,今天來是遞他送份信。
「他很在意這個孩子,」alpha似乎對自己說出來的這句話有所不滿,又道,「沒有alpha不在意孩子。」
「生下來,這個孩子能換來你的自由。」
她說的所有話都是出於公事公辦的態度,並不帶感**彩,見簡成蹊沒有反應,她不再多言,站起身,轉身離開。等她的信息素隨著他的離去也漸漸消散,簡成蹊才有膽量從床上支起身。那個alpha說是來送信,但他的床頭並沒有信封,只有一張對摺的紙。
那明顯是從什麼記事本里撕下來的一張紙,所以有一邊很毛糙,簡成蹊打開,那裡面沒有稱呼也沒有落款,只有快筆潦草的兩句——我會竭盡全力對你的孩子好。
他走在窄小巷子裡,兜里那個小盒子被他捏得沾上手心的涼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