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曉從來不會直接說破,往往中午或者晚上吃飯時,她挑選的菜式都是口味清淡的。
這個時候,霍長盛就知道又被她看出來了。
他溫聲建議,「我沒關係,點兩道別的吧。」
許知曉目不斜視地給他盛了一碗湯,眼睛裡面是淡淡的笑意,「不行。」
她搖頭晃腦道:「殊不知三十年前胃養人,三十年後人養胃啊。」
她不是個跳脫的個性,有時卻故意裝作老學究的樣子想讓他開心些。
因為有她,即便他出去應酬的時候她不在身邊,他也會儘可能的克制一下。
他確實是喝了酒來的。
霍長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從外套口袋裡面拿出一個暗色仿佛帶著一層流光的小盒子,輕輕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你的生日。」
「我們結婚三年,認識二十多年,我一共給你過了不到十次生日。」
許知曉不為所動,「你不用這麼說,你給我過了幾次,我也就給你過了幾次。」
許知曉瞥了一眼他放的東西,又看向他,「你拿走吧,要不然過會兒它的去處也是垃圾桶。」
霍長盛像是聽不懂一樣,拿起那個盒子,走到她面前,把盒子打開,是一枚戒指。
和他當時送給她的結婚戒指一模一樣,魚尾托鑽,戒底刻著他的姓氏,鑽石閃閃發光。
不對,還是不一樣的,三年的時光,那枚戒指早已失去了當初的光華。
如同泡沫,早就碎裂的無影無蹤了。
霍長盛把戒指拿出來,一直看著她的眼睛,然後在她身前毫不猶豫地單膝下跪。
他仰起頭看她,如同求婚的那一年,那一刻。
如此俊美無匹,英俊多金的成功男人,恐怕再也不會為了別人而下跪。
不跪天地,不跪父母,跪愛妻,求她回頭。
而許知曉只是往後退了一步,對戒指,對他跪在她腳下,都無動於衷。
這一次她沒有拉他起來,沒有笑著說:「我願意。」
而三年後的許知曉,她的臉好像是冰做的,她的心好像是鐵做的,她說:「拿著你的東西,滾。」
霍長盛站了起來,臉色平靜,「你的戒指呢。」
他問的是當初的那枚戒指。
許知曉道:「我扔垃圾桶里了,也許會被別人撿到,小富一把,也許進了垃圾場,和別的垃圾混在一起。」
「你的也扔了吧。」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把鋼刀,刀刀捅進他的心臟里。
殺人不見血。
霍長盛感覺嘴裡也是一股子血味兒。
那天在街上碰到的孕婦和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他的腦子裡面扎了根。
流產大出血,像是在鬼門關內走了一回。
知曉也是流了那麼多血,任憑如何挽救也救不回孩子。
那當時,她也是想過死的嗎?
那麼剛強果斷,心性堅韌的許知曉,也想過死嗎?
霍長盛差點被這個念頭打倒,他聽不清楚自己說了什麼。
許知曉聽到霍長盛的話,全身一僵。
「孩子沒了的時候,你想過死嗎?」
許知曉慢慢地收緊手指,指骨蒼白。
……死?
他錯了,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去死。
她沒有錯,她為什麼要死?
許知曉冷冷地望著霍長盛。
她當時,乃至後來很長時間,都想親手殺了霍長盛。
要做的不留痕跡,要掩人耳目,要讓世人永遠都不會知道是她做的。
雖然聽起來不可能,但是對她來說是有辦法的。
可是她不能這麼做。
她有父親,生養之恩尚未報答。
她有至交好友,視她如同親生姐妹。
她有一直想做的,可是還沒有完成的事,時光匆匆,轉瞬之間就會成為終身遺憾,她不忍辜負。
至親至愛,至高無上,不能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