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琢抬手示意,士兵收起長槍,他眼看著一身水藍色長裙的姑娘跑進黑壓壓的軍隊中,停在他馬下。
她還是來了,儘管那日對他說了決絕的話,儘管那日之後她就一氣之下回了蒼梧山,但她還是來了。
因為她從未真正和衛琢置氣。
只是不喜他的欺瞞退縮,不喜他竟然對她的感情如此不信任。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個過於顯眼的藍衣女子吸引。
潘棠臉上冒著薄汗,髮絲黏在臉頰上,馬車行駛不進擁擠人群,她是跑過來的。她今日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鬢髮如雲般挽起,點綴著水藍色絹花和銀白的釵環,如山坡上盛開搖曳著的一朵勿忘花。
漆眸中星星點點閃亮,她仰頭一眼望進衛琢淺淡雙眸,他眸中情緒萬千,如滴入秋池的一點墨,氤氳著化開。
「我跑了好久才見到你。」
下刻,馬上的衛琢俯身,一把拉住她皓腕將她拉上馬,潘棠落在他身前,剛一轉頭看他就被他咬住嘴唇。
潘棠羞赧地撇過頭去,小聲道:「這麼多人呢。」
衛琢卻仿若未聞,抵著她的後腦再次吻上來,潘棠仿佛聽見他低聲的呢喃,如同一陣微風來去無蹤。
他說:「等我....」
後面兩個字潘棠沒有聽清,但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衛琢拍馬,對一旁木影道:「我在別君亭等你們。」說完,他帶著潘棠先走一步。
四周百姓紛紛交頭接耳:「這女子是誰來頭?」
「不認識啊,難道是衛將軍傳說中的那個未婚妻?前幾日陛下賜婚的那個?」
「誒還真可能是。真是伉儷情深啊。」
木影帶隊,軍隊緩緩前進。
別君亭在長安城外的官道旁,是出長安都會經過的亭子。
潘棠記得上次她和衛琢分別,也是在別君亭,當時她在這個亭子裡坐了一宿,看盡人來人往,無一人是他。
清晨陽光如水般澄澈透明,從別君亭遙遙望去,官道一眼望不到盡頭。
兩人下馬,潘棠突然握住衛琢的劍——那把春意。
「這把劍...你一直帶著身邊嗎?」
衛琢牽住她手不舍地摩挲,「很長一段時間都被定遠侯拿走了,不過我後來又將它取了回來,平日不輕易用。」
因為不想髒了她送的劍。
潘棠揚起笑臉,在劍尾端掛上一個劍穗,藍白相間的琉璃小花下面墜著藍色的流蘇,在空中靈動地晃蕩。
「這個送給你了,記得完好無損地將它帶回來。」
這是潘棠這幾日熬夜點燈做的,和曼姝學了許久,只因曼姝說:丈夫征戰,妻子做的劍穗可保平安。
她不會告訴衛琢送劍穗的緣由,只告訴他一定要好好帶回來。
好好回來,連同人一塊兒,好好回來。
行軍隊伍越走越遠,官道上烏泱泱一片擠滿了人,潘棠站在別君亭中,眺望軍隊最前面那個身著鱗甲的身影,腰側銀白劍柄上,懸掛的藍色劍穗不停晃動著,時不時折射出耀眼的陽光。
第87章 「耽於兒女私情,能成什麼大事!」
戰火一連兩月,兩軍交戰有勝有負,竟然陷入僵持。
一開始斷言戰事能被輕鬆解決的人士也開始拿不準局勢,衛罡的叛亂來得比想像中更加猛烈。
與戰場相對應的,朝堂中的局勢也並不樂觀,許多被收買的大臣開始諫言用更大的利益來招安衛罡。景隆帝一時焦頭爛額,只能期盼前線能早日突破僵局。
此時,丞相崔盛正滔滔不絕向景隆帝進言:「多年前北境叛亂時衛罡平叛立有大功,卻遭先帝忌憚沒有得到應有封賞,這次積怨已久發動兵變。陛下,臣以為,只要給衛罡補上應得封賞,平息他的怒氣,便可不費一兵一卒平息戰亂。」
「崔大人此言差矣。」
刑刺史刑禺站出來,「崔大人久在京城,沒有見到親自去北境見過那衛罡練兵的模樣。臣敢以性命擔保,衛罡意在謀反!」
此話一出,朝堂皆驚,無人敢相信,安定了百年的大虞朝,歌舞昇平的百年的大虞朝,會有面臨叛亂的一日。
景隆帝看朝中官員爭吵,自始至終一言不發,他在觀察,觀察在如今這種危急的境況,到底有多少人站在他這一邊。景隆帝心中冷笑,平日裡一心說這為國為民的大臣們,事到臨頭竟然和他並不是一條心。
而他又做錯了什麼?
他十歲登基,彼時太后把持朝政,他一步步從太后手中奪權,終於成功親政,接過了這個看上去花團錦簇,實際上卻危機四伏的大虞。
北面突厥虎視眈眈,國土內各州節度使盤踞,越來越不服從中央朝庭的命令,除了每年進貢之外,景隆帝發覺自己竟然對州內毫無掌控之力。=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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