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進立刻說「沒有」,反手要關門,李聞雯橫臂擋著不許,要求他,「你說對不起。」
葉進試了幾次仍是關不上門,低聲說,「對不起。」
李聞雯耳根微紅,兩手背在身後往回走,「邱邇就麻煩你照顧一下了……幫我的忙還要跟我說對不起,不知道你這個帳是怎麼算的,那麼聰明的人……」
葉進勾唇聽著她上樓的腳步聲——似乎是一步三個台階——然後在她開門時徐徐關門。
「要喝什麼?」葉進問。
邱邇耳朵里塞著耳機未做答。
葉進牛奶、果汁、純淨水各給他放下一瓶,便坐回電腦前繼續工作了。
即便有兩片降壓藥和兩顆速效救心丸打底,李輝聽完趙大良的陳述,也還是差點沒喘上來氣。
「爸爸爸爸爸爸……」
李輝激越的情緒沉澱下來後,眼含熱淚盯著因為叫了他幾聲「爸」被趙大良從後面摑了一掌的李聞雯,覺得他這一生所有遭逢的苦難都值了。
「怎麼能一聲不吭呢?怎麼就這麼沉得住氣?」李輝抖著唇反反覆覆就是這兩句。
李聞雯不再多做解釋了,就靜靜坐在李輝身旁,腦袋抵著他的肩膀不出聲地叫「爸」——出聲會被摑。
「那怎麼去墓園了?去那裡幹什麼?」李輝擦著眼淚問。
李聞雯便將與葉進的「複雜」關係一五一十和盤托出。
趙大良聽完問:「他就信了? 」
李聞雯頓了頓,說:「啊,就信了。」
趙大良一時不知如何評價,是年輕人思路果然開闊不拘一格,還是年輕人腦子有問題。
李輝喋喋不休想要李聞雯搬回家住,趙大良堅決制止了。程松悅最好仍是程松悅,沒有人知道這種情況出現的原因,那就應該最大限度地按兵不動。
一家三口腦袋抵著腦袋絮絮聊著:李聞雯抱怨趙大良和李輝出爾反爾沒有照顧好自己,白瞎自己給他們做了那麼長時間的心理輔導;趙大良和李輝斥責李聞雯腦子有問題,人都清醒了,不立刻回家,平白耽誤相聚時間;李聞雯立刻反駁說自己當時虛弱得都下不了病床,而且也不敢表露異常,要萬一被人逮起來扭送到精神病院再想出來可就難了……不知不覺,暮色降至。趙大良以明天再來的理由說服了李輝,與李輝一道開車離開。
「到家給我個信息,路上有雪,開慢點,不著急,尤其是你啊,媽。」
「不用擔心,松悅。叫姨。」
李聞雯心情輕鬆了,瞧見趙大良鄭重其事地第八遍糾正她,有些想笑,但嘴巴一咧,笑臉差點變成哭臉。她要是沒死那麼早就好了,她想。他們的戰戰兢兢和心滿意足都讓她一顆心臟仿佛被浸泡在濃縮檸檬汁里。
4.
夜很深了,萬籟俱寂,李聞雯在床上貼了半個小時餅,毫無睡意,索性起床去樓下扔垃圾,順便給過熱的大腦降降溫。電梯在七樓停下,載上了葉進繼續下行。
李聞雯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是將近午夜的十一點十五分,她低低嘆息:「非得晝伏夜出嗎?」
葉進聞言轉頭微微勾了勾唇,「要搬回去嗎?」
李聞雯道:「不搬,邱邇要在這裡上學,而且我媽也不讓搬。」
葉進沒聽明白,「不讓搬?」
李聞雯很無奈,「不止不讓搬,她不叫我名字,也不讓我叫她媽。」
葉進默了默,問:「為什麼?」
李聞雯試圖在腦中尋找合適的解釋,片刻,似有些難以啟齒地道:「……你聽說過黃鼠狼討封的故事嗎?」
「……」
「應該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叮——」電梯門在一樓打開,寒風隨即卷進來,李聞雯拎著兩大袋垃圾靠著轎廂一動不動站著,並沒有要抬腳出去的意思。
葉進未聽到動靜,轉頭看過來。
李聞雯眼帶笑意望著他,說:「我從生病以後就沒看過這個城市的午夜是什麼樣了,你把我也帶上唄。」
第30章
你現在是想追我嗎?
1.
葉進沒有什麼特別要去的地方, 就只是漫無目的地在環線上行駛著,瞧著一個個高杆燈急速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