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銀牙t幾乎咬碎,滿腦子惡媳婦磋磨婆母的壞主意——她可不像姊姊,是個寬容無爭的善人,她最壞了!
問安急忙起身,未待開口,大夫人已沉下臉呵斥問寧,「小孩子說什麼胡話!」
大長公主道:「這全是小兒荒誕之語。我知道你心裡想著什麼,無非怕你姊姊日子難過,你小小年紀,思慮難免不周全,勿要擅作主張,萬事自有長輩們扛著。」
徐問真卻看向問安,「五娘是怎麼想的?」
問安看長輩們喝住妹妹,才定了定神,站在當地盈盈一禮,道:「今日累長輩們為我們費神了。只請伯大母、伯母管住問寧,叫她不要衝動行事便是。這一年間,我與問寧不會再往鄭家走動,待成婚之後——到了鄭家,我自有應對他們的辦法。」
說到最後,她神情微冷,一貫溫柔親和的老好人露出冷色來,反而更嚇人。
徐問真聽著,搖頭道:「你傻。知道鄭家不是好地方,你還要去,是打算以身飼虎不成?」
不過這姊妹兩個待對方的一顆真心卻是真的,問寧打算嫁去鄭家,是怕問安孤苦伶仃在鄭家受欺侮;問安請長輩們看住問寧,且決定婚前不再往鄭家走動,是為了保護問寧。
幼年喪母,又離開生身父親,姊妹兩個相依為命,只有都多為對方打算,才能相互扶持著走到如今。
問安神情堅定,「我聽伯母說過,父親將要升遷回京,如此受人矚目的關頭,家中女娘悔婚,悔去的還是連年沒落的舊妻族,只怕於家中聲名不好。且鄭家是咬死不會主動悔婚的,咱們家若主張悔婚,依本朝律例,婚盟已定,女家主張悔婚者,杖六十,判不允。祖宗辛勤建業,父祖奮力耕耘,滿門母姊全力維護,方有今日家門興旺、家聲斐然,怎可因我一人而誤全族?」
她跪下深深一禮,「問安願嫁,身為徐家娘子,受祖宗遺澤庇佑,理應維護家族聲名。且雖去鄭家,卻非以身飼虎——鄭家人怎知,他家與徐家娘子,哪個是『虎』?」
她斷然道:「有如此家世,我到鄭家若還受得欺辱,豈非對不住自己?」
「你現在的話,就是對不住自己。」徐問真看看兩位長輩,嘆了口氣,還是率先開口,「你說祖宗辛勤創業,父輩勤勞建業,豈不知父祖們如此辛苦,正為了庇佑我們能夠平順富貴?若這麼輕易就舍了你,叫你去鄭家忍辱負重,我們豈不更對不住祖宗?你如此輕易放棄了自己,更是對不住自己。」
她最後兩句話說得稍重,問安臉上終於露出一點茫然。
徐問真站起身,走到問安身邊,牽住了她的手拉她起身,「你要記住,無論遇到何等艱難的局面,你先要想的不是如何順從,而是如何破局。求全,不只有退讓能做到。」
她握住問安的手,「破局的同時,保護自己、與你想要保護的人周全,是最終的功課。你六歲啟蒙讀經史、閱百家,不光是叫你修身養性修成名門貴女,還要明德生智,讓你學會保護自己。」
問安茫然間似有明悟,大長公主已欣然含笑道:「好!這正是世間至理!」
大夫人笑道:「這些話,我早對你們說過,只是你們沒歷過事,難學會,倒不怪你們。你們姊妹二人在如此關頭,能先想到維護對方,已經很好了。問安你既想呵護骨肉,又能想到保全家門,這些年伯母沒看錯你,我們家五娘子果然周全明理;問寧很好,你甘願犧牲自己周全姐姐,足見一顆赤子之心。」
她笑吟吟地道:「伯母新得了數匹紗羅,乃上用之選,是裁製夏衣的好材料,今年許你們先選。過些日子我母親大壽,我回府賀壽,你們同去,叫人都瞧瞧我徐家娘子的風采。」
問安隱隱明白一些什麼,問寧卻還茫然,「那、那鄭家……」
「五娘與鄭二的婚事,只是先鄭氏夫人與鄭家的口頭約定,未過聘書納采之禮,婚約並未做實。」徐問真按著姊妹二人坐下,回到座位上笑著解釋。
沒過聘書納采,事情就有操作的餘地。
問寧一喜,「那,可以立刻斷婚了?不僅斷婚,我們還要與鄭家斷親!往後再不去那邊走動了!」
問安卻覺著事情沒那麼簡單,微微皺眉,先喚住問寧,低聲道:「畢竟是外祖家,沒那麼輕易斷親的,往來走動總要體面些,免得叫人看了笑話。」
——當然,婚事若真斷了,就很夠鄭家沒臉的了。日後漸漸生疏,沒什麼理可挑,畢竟她們母親已經過世。
但這婚事,就那麼容易斷嗎?
她眉心微蹙,面帶詢問之色看向徐問真,眼中有隱隱的期盼,「如此就可以直接斷婚嗎?」
「不。」徐問真搖搖頭。
大夫人嘆息一聲,「今日鄭家所為,我們心中雖然明白,但明面上他家畢竟沒有過失,犯錯的只是二房一個外侄,若事情當真落實,咱們家反而要感謝他家鄭二出手相助。」
問寧氣得臉色發青,「那就這麼輕易饒了他們?」
「當然不。」大夫人徐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