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淵渟也真的派人拿走了香囊——這是最簡單的邏輯,既然在香囊上下了手,那就將香囊拿走,毀掉,這樣就死無對證。
反正丟了一個香囊而已,誰會在意呢?
在白玉凝提出來之前,確實沒有人在意,但在白玉凝提出來之後,再突然說找不到這個香囊,那便顯得有鬼了,若是真按著白玉凝所說的這麼查過去——
周淵渟的後背隱隱滲出些刺熱的汗來,渾身上下都發癢,骨頭裡似是有一種急迫的催促感在叫囂,在他的血肉中迸發出一陣陣吶喊:說點什麼,說點什麼!
不能躺著等死,他必須說點什麼話來為自己辯駁!但是那些辯駁的話到了喉嚨口,卻又難以改變局勢。
正在周淵渟慌亂不安的時候,那坐在主位上的夫人終於開了口。
「去三公子的身上找一找。」秦禪月道:「瞧瞧有沒有什麼香囊。」
一旁的趙嬤嬤點頭應下,而方姨娘生怕他們做手腳,趕忙道:「我也去。」
周淵渟瞪了一眼方姨娘,但最終也沒有言語。
方姨娘便隨著趙嬤嬤出了前廳間。
她們離了前廳,這前廳內便只剩下一對貌合神離、互相算計的夫妻,和一對反目成仇,恨不得對方死的昔日愛侶。
四個人在這前廳里,心裡都搓著一個小算盤,面上波瀾不驚,背地裡將算盤搓出火星子來了。
前廳上方主位,周子恆一直耐著性子與秦禪月打探,想知道這鎮南王為何而來,而在前廳下方木地板上,周淵渟也跪著身子,側咬著牙,低聲質問白玉凝:「你到底想怎麼樣!到底是誰跟你說馬燥的?是誰讓你出來找我的麻煩的?」
他不信白玉凝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女人會知道這些!
而白玉凝面無表情的跪著。
根本沒人讓她出來找周淵渟的麻煩,她本也無意惹麻煩,是周淵渟不肯給她活路,非來逼著她魚死網破。
那纖細清雅的姑娘回過頭來盯著周淵渟看了一會兒,隨後對周淵渟露出了一絲絲淡笑來,那雙眼瞧著是彎著,但看不出任何笑意,嘴角緩緩向上裂開,透著森然的,刺人的寒意。
像是一株美麗的花瓣悄然綻放,但那潔白的花瓣的最中心卻並不是花蕊,而是一隻人面蜘蛛,腥口獠牙,用清雅的臉來迷惑所有人,然後吐出劇毒的絲線,無聲無息的將人包裹成繭,一點一點蠶食繭內人的生命,然後將她的卵蟲產在這個人的血肉里,以血肉做巢穴,孵化出雪白的幼蟲,歡快的吞噬著敵人的屍體。
這樣的女人——何其可怕!
而那雙粉潤潤亮晶晶的唇瓣微微一抿,無聲的吐出來了一個字。
「死。」
周淵渟驚懼的看著她的臉,整個人都驟然一抖,那俊朗風清的公子像是突然被抽掉了脊樑,人都跟著佝僂了幾分。
而就在下一刻,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著腳步聲傳來,周淵渟的心口猛烈的撞著他的胸膛,一陣陣絕望隨之蔓延。
香囊早就被他毀了,根本找不到,如果按照白玉凝所說的去查,他就要完了!
悔恨如潮水般衝垮了他,他跪在原地,額頭上的冷汗密密麻麻的滲出來,他幾乎都不敢想自己的下場。
如果這件事被戳穿,父親不會放過他的,他將周問山弄成了殘廢,方姨娘又要如何報復他?
他會是什麼樣?
他會是什麼樣!
兄弟鬩牆,自相殘殺,按著家法,他會被逐出家門!從家譜上除名!
到時候,到時候——他就什麼都不是了!
即將失去一切的恐懼湧上腦海,周淵渟的喉頭像是堵上了一塊石頭,將他柔軟的喉舌死死的塞住,他的身體有一種乾嘔的反應,但他卻不能吐。
他不能表現出異常,他死不能承認,就算是一切都被調查出來了,他也必須咬著牙說「都是被陷害的」,只有這樣,他才能有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