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身體被劈成兩半,靈魂被撕成兩截,無盡的孤單和絕望啃咬著她的鮮血淋漓的傷口,她幾乎要腦子一熱,說不要走這種話來。
可她緊緊咬著牙關,將軟弱吞了回去,只是可憐地將面頰湊在他微微跳動的脈搏上,讓他的溫熱最後一次親密無間地傳遞到她身上。
「哥哥,到了北津,記得和我電話。」
「好。」
「每天都要打電話。」
「好。」
「你要好好加油,我也會加油,不用擔心我,至少我還在峰南,大家都很照顧我,還有小路在呢。」
「好。」
「你要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按時換衣裳,不要把自己搞生病了。北津那麼遠,我不能輕易過去照顧你。」
她蹭著他的手,模樣像一隻翹著尾巴勾人腳踝的小貓,說出來的卻是小大人一般的話。她事無巨細,體貼入微,一邊說著,一邊搜腸刮肚,心想自己會不會還有什麼叮囑落下?是不是還有什麼注意事項沒有告訴他?
他喜歡熬夜,睡得晚,這是壞習慣,必須得改掉。
他喜歡自我施壓,優秀已經成了習慣,在北津大那種天才雲集地方,必須得調整好心態。
他打小在江南長大,習慣了柔風黃梅雨,不知道會不會適應北方的水土,能不能受得了冬季的西北風?
畢竟北津那麼大、又那麼遠。
他走了,自己一時半會兒去哪兒找他呢?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說到最後,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直至趙漣清突然抱住了她,手臂那麼用力,安撫一般摸著她的背脊,她才發覺自己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哥哥,哥哥,哥哥。
趙漣清,趙漣清,趙漣清。
心裡想的,夢裡喊的,都是趙漣清。
而他人就在眼前,活生生的站在眼前,為什麼還是那麼想他?想到下一秒就要流淚了,哽咽的幾乎說不出話。但是離別甚至還沒到,甚至還沒有真正的走進沉鬱的孤獨里。
趙漣清抱著她,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始終一言不發,直至遠處終於傳來了一束白晃晃的光亮。
公交車來了。
那輛車在路上開得搖搖晃晃,像是在水中甩尾搖曳的魚,裡面除了司機以外,只有零星的兩三個乘客。很快,白慘慘的車燈便將車站入侵,剎車的聲音在近處響起。
「吱呀」一聲,命運的車門在他們面前打開。沈念掙開了他的懷抱,聽到自己開口,聲音乾澀難聽:「哥哥,明天一路順風……再會。」
趙漣清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低下頭,吻了吻妹妹的眉心。
柔軟的唇在她的皮膚上留下一記親昵的印記,像是一簇火苗,在夏末的夜晚寂寂燃燒著。
那個溫熱的吻離開,淡淡的青檸味道也離開了。公交車關上了車門,和往常一樣,搖搖晃晃地起步。她看著那輛墨綠色的龐然大物呻吟著啟動,離自己一米、兩米、五米……
四肢沉甸甸的輪子咕嚕嚕地碾壓過柏油馬路,載著她的哥哥離開了。她的哥哥坐在最後一排,轉過身,看著她,漂亮的眉眼由清晰至模糊,直至整個人逐漸被黑暗吞噬化為一抹黑點,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那一瞬間,離別到來了。
沈念突然大喊道:「等一下!」
巨大的恐慌感襲來,她突然意識到,世界驟然變得如此冷清、四處都是漆黑混沌一片,她變成了煢煢孑立一個人。
諾大的天地間,她孤獨無依,她才是在深海里退化掉視力的魚。
趙漣清呢?
他被自己推開了,被她無法忍受煎熬的脆弱的心靈推開了。
她離不開他,她離不開他,她怎麼能離開他?哥哥被那輛公交車帶走了!哥哥還能回來嗎?她現在追上去可以追上那輛公交車嗎?
大腦還沒來得及下發指令,身體突然便動了起來。她沿著公交車行駛的方向,揮動著手臂,邁動著雙腿,跑得像是一個誇張的、幾乎要散架的木偶,一頭扎進了沉悶的暑夏的夜色之中。
「師傅,等一下,等等我!」
耳畔邊是呼嘯的滾燙的風,臉頰上是零落的咸澀的淚,遠處是濃稠無盡的黑暗。
她一邊跑一邊大喊著,聲音像是一把匕首,割破了寧靜的夜色。可那輛公交車已經走遠,再也看不到,再也追不上。
少女跑啊跑,不知跑了多久,馬路上早已空蕩蕩一片,再也找不到公交車的身影。她這才精疲力盡地停了下來,扶著行道樹,大口地喘息著。
其實夜晚總是寂寞的,她不該在晚上同趙漣清分別。她不該讓他坐上那輛公交車,讓他一個人可憐而又孤單地離開。儘管明天早上起來,太陽升起的時候,又會是全新的一天。
清冷的月亮高懸在空中,從始至終不置一詞,作壁上觀。
一切都已成定局。
滾滾命運就這樣從她身上無情碾壓而去,化作一記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躲在那株諾大繁茂的行道樹身後,像兒時離家出走的那次一樣,狼狽地號啕大哭。
只是這次,哥哥不會再來找她了。
哥哥被她親手送去了北方。=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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