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哆哆嗦嗦拆開信,林多福娟秀的字跡躍然紙上:「爹娘勿念,女兒已在京城置下宅院,若爹娘願意,可攜慶年弟同住,一來全女兒孝道,二來慶年弟可入京城書院讀書......」
「京城書院!」林慶年的《論語》「啪嗒」掉在地上,「爹,我要去京城!」他突然想起什麼,轉身跑向西廂房,再出來時手裡攥著半塊墨錠——那是去年孟鶴雲送他的見面禮。
林老爹盯著喜報上的燙金字,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去!為啥不去?」他摸出旱菸杆猛吸幾口,火星在晨光里明明滅滅,「我們林家村向來重視讀書。如今,有如此機會,我們慶年說不定就是咱們林家村第二個進士老爺!」
老人突然哽咽,渾濁的淚水砸在喜報上,暈開一片墨跡。
常氏抱著大姐兒湊近看信,錦緞棉襖蹭得信紙沙沙響:「娘,縣君說宅子有二十間房呢,還有溫泉池子,可惜,我又懷了身孕,家裡鋪子也脫不開身,不如爹娘,你們帶著小弟去京城吧。」
「好、好、好。」
......
第二天清晨,牛大勇、孟賀、孟沙大頭護送四輛滿滿當當的騾車已經行駛在去往京城的官道上。
孟家孟石劉氏、徐家夫妻、趙家夫婦還有二郎三娘、林家夫婦和林慶年,一行十數人,盼望著來年春闈時,眾喜臨門。
第103章 小四手術
京城西直門內的福雲巷深處,林多福踩著積雪巡視新宅。府城的四個奴僕已經用的上手了,便都帶了來。
這座三進院落坐北朝南,朱漆大門上方懸著「福雲宅」匾額,門前石獅口中含著的夜明珠是林多福用溫泉莊子換來的。她裹著狐裘穿過垂花門,廊下十二盞琉璃宮燈映得雪粒泛著七彩光暈。
「平香嫂子,東跨院的地龍燒得可旺?」林多福摸了摸廊柱上的金絲楠木,指尖傳來暖意。
平香嫂子抱著帳本小跑跟上,靛藍棉裙掃過青磚地:「回縣君,三爺房裡的炭火燒得正旺,四爺的搖籃特意挪到了向陽處。」她說話間,袖口滑落半截紅繩,那是孫女平遙給星寶編的平安結。
穿過雕花影壁,中院的八角琉璃亭里,八個銅爐燒著瑞腦香,氤氳煙氣中可見池底游弋的錦鯉。林多福駐足望著東廂廊下的兩架枯枝紫藤:「把這紫藤移到西跨院去,徐家夫人愛花,這紫藤香正好。」
平香嫂子點頭應下,從腰間取下個葫蘆形香囊:「這是用老家艾草做的,給星寶小姐掛在床頭正好。」
正說著,角門突然傳來叩門聲。
平軒去開了大門,他滿臉堆笑喊:「三爺來了。」
孟三抱著小四闖進來,兩人棉袍上結著冰碴,馬鞭還沾著道上泥漿。
「嫂子,我來啦!」又長高了的孟三,林多福向日葵的笑容絲毫未變。
林多福和平香嫂子迎出門去,笑罵道:「冷了吧?裡頭有溫泉莊子,你們兄弟倆好好洗個澡,明日再說話。」
一歲半的小四裹在襁褓里,凍得通紅的小手攥著個布老虎。平香嫂子接過孩子,從衣襟里掏出個青瓷罐子:「老奴新制的蛇油膏,給四爺擦凍瘡正好。」小四咿咿呀呀動個不停,含糊喊著:「妹妹、妹妹。」
她的目光不經意掃過小四攥著布老虎的小手,繡著金線的襁褓滑落半截,露出五根糾纏的駢指——拇指旁突兀地生出兩根短小的指節,如同新生的枝椏。
這……老婦人的手抖得厲害,青瓷藥罐「噹啷」砸在青磚地上。
林多福看到平香嫂子,從她手裡抱過小四,溫聲道:「別怕,小四隻是生病了而已,能治好,平香嫂子,你往前帶路吧。」
平香嫂子顫著嗓子,諾諾道,好。
氣氛頓時有些冷凝,但慢慢走了些路,平香嫂子收拾好心情,她這把年紀,逃荒路上看的多了,剛也只是一時嚇到了。
既然是病,能治好也不必怕。
林多福帶著孟三往溫泉室走,掀開北屋的錦緞門帘,水汽撲面而來,池中浮著新鮮的玫瑰花瓣。
平香嫂子從藤筐里取出塊胰子,此刻已能無視小四的手指,溫和笑著說:「老奴用羊奶和桃花瓣做的,給少爺們泡澡正好。」
林多福和孟三看著平香嫂子,默默對視,對平香嫂子,更添了些滿意。
溫泉池子,白霧茫茫,孟三滿眼驚嘆,抱著小四就要往池子裡跑。林多福攔住他,從紫檀木匣里取出個琉璃瓶:「這是西域玫瑰精油,滴三滴進去能解乏。」
孟三將小四交給平香嫂子,自己脫了棉袍。
小四突然大哭,猙獰的小手在空中亂抓。平香嫂子忙從袖中取出個給他提前準備布偶小熊,小熊肚子裡塞著曬乾的薰衣草:「小四爺乖,小熊陪你玩。」
小四聞到香氣,漸漸安靜下來。
林多福看平香已經不再害怕,笑了笑,退出溫泉室,沿著抄手遊廊往書房走。
廊下平遙正掛過年的紅燈籠,平齊輕手輕腳修剪梅枝。西跨院傳來朗朗書聲,孟鶴雲、徐道載、趙毅三人正在用功。
「縣君!」徐道載從窗欞探出頭來,鼻尖沾著墨點,「這《春秋》註疏,您幫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