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不用去想,不用去擔心會不會給舍友添麻煩,不用去想夢遊的自己會不會做出更過分的事。
因為是得到許可的。
這個念頭突然在沈知潯腦海里冒出來,讓他自己都大吃一驚,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在一個舍友身上體驗到這種感覺。
不是權衡利弊後做出的相信和袒護,而是被劃在了和別人完全不同的規則內。
沈知潯的心毫無預兆的亂了節拍。
他怔了怔,眼裡都寫滿了對這種未知情況的疑惑,下意識想從謝時澤的懷裡退出來。
謝時澤卻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動作輕柔,像在哄沒有安全感的小朋友一樣。
沈知潯掙扎的動作停下,鼻息間似乎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像是被太陽曬著,微風不疾不徐的吹過,沾染上青草的味道。
像…春天的味道。
沈知潯茫然地眨了眨眼,燕城的春天多風,並不溫暖,他家在比燕城還要北方的城市,氣候比這裡還冷,他從小到大都沒怎麼感受過溫暖的春天。
對他這樣怕冷的人來說,每年都像一下就從冬天直接過渡到夏天。
他情不自禁的貼近了一點,輕輕嗅了嗅,確實是一股暖融融卻不像是夏日那般熱烈暴曬過的氣息,更像春天的味道。
謝時澤能感覺沈知潯從掙扎著想要退出去,到靠得更近了些,輕聲道 :「沒事了?」
沈知潯動作幅度很小的點頭,又想到謝時澤可能看不到,從他懷裡退出來 :「嗯。」
謝時澤笑了笑,又揉了揉他的頭 :「現在大家都知道你夢遊的事情了,你看,沒人說什麼。所以,以後也不要隨隨便便就想著搬出宿舍了好嗎?」
他的語氣溫柔,很有耐心的跟他商量。
沈知潯感覺自己的臉上的溫度有點高,點了點頭,視線飄忽了一瞬,又移回來,看著謝時澤的眼睛 :「謝謝。」
這句謝謝里包含了太多了,甚至讓沈知潯覺得有點太輕了。
他甚至不知道是該謝他因為自己夢遊趕回來,讓他跟舍友坦白的時候不至於孤立無援,還是謝這個安慰意義十足的擁抱。
「沒事。」謝時澤隨意道,像是不想讓沈知潯沉浸在這種感恩的心的心情里太久,轉移話題 :「買的畫框到了,我要去拿快遞,你有沒有要帶的東西?」
沈知潯搖頭,謝時澤嗯了一聲,路過宿舍的時候問了下向曉和張康年,得到答案就慢悠悠地去拿快遞了。
沈知潯回到宿舍,走到自己的椅子前坐著發呆。
坐了一會兒,他拿出手機給阮兆興發消息。
沈知潯 :[在嗎?我想問一下,我以前夢遊時會抱住誰嗎?]
因為這次夢遊做出的事打破了他一貫的認知,讓他開始懷疑以前夢遊是不是也有類似的情況。
周末沒課,阮兆興的消息回的很快 :[應該沒有吧?我沒見過你抱誰,孟良他們也沒有提過,你這次夢遊抱誰了嗎?]
沈知潯實在沒法向阮兆興透露他夢遊抱謝時澤的事,含糊地回了一句,把手機鎖屏,雙手放在桌上,腦袋埋進臂彎里,糾結地想,所以他夢遊就只抱了謝時澤一個人嗎?
他情不自禁地想到剛才那個擁抱。
不是第一次和謝時澤擁抱,卻是第一次沒有摻雜其他的雜念,只是因為張開雙手,嘴角揚起笑的謝時澤,讓他有想要抱住他的衝動。
沈知潯的心突然又跳快了一拍,他把頭從臂彎里抬起來,冰涼的手背放在滾燙的臉上,溫度高得連他自己都詫異。
不正常的溫度,卻清晰的知道自己沒有發燒,是某種從未有過、更淺顯的原因引起的。
沈知潯並不笨,他只是不擅長跟人交際,帶有藝術家的通病,又因為夢遊被舍友排斥過一次,所以更難打開心防。
但愛與被愛與每個人與生俱來的能力。
沈知潯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像密集的鼓點,砰——砰——砰地亂跳著,他茫然又無措,像接觸到自己從未踏足過的領域,只能被動感受著這股突如其來的躁動。
伸手放到自己的胸口,隔著厚厚的衣服,似乎也能感受到心臟的歡欣雀躍。
沈知潯覺得自己像被一分為二了,感性無法控制這股悸動,甚至有一絲絲喜悅在心底蔓延,理性卻又在剖析這份不應該產生的感情。
至少不應該是為謝時澤產生。
一直以來沈知潯都沒有對喜歡的人有一個具體的想像,從不去做假設。但他覺得他是不喜歡男生的,他的不設限制都是針對喜歡的人是女生來進行的。
謝時澤首先就不符合這唯一的一條限制。可是心跳似乎不受控制,它不經過權衡利弊,不去思考喜歡誰會讓自己「利益最大化」,它不是理性支配的產物,不會因為理性在堅決說「不」,就停止因為那個人而產生的、前所未有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