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道:「蟾宮,不必了,我說過,對這個世間已經了無牽掛,我不想回頭,也再不願做公主了,我現在只想去找我母妃和邱姑,也不知她們有沒有在等我。
「蟾宮,你若願意,便代替我好好活著吧,不要怨恨孫寒舟,他對我並無虧欠,只是在劫難面前,率先選擇了自己罷了,他是對的,我對他懷有期望,是我的過錯,人首要愛惜自己,才能有餘力去幫助別人,不是嗎?」
第22章
太元五年,北涼王宮發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已故七日的安平公主,在出殯那日詐屍了!
安平公主的喪葬事宜,原是辦得十分簡陋。
晌午過後,棺材從景怡宮抬出,由王宮西側門,一路出城送到姑臧北郊下葬即可。
然而無人料想,封棺之時,一隻手突然從裡面伸了出來。
這樣令人驚恐的事情,自然是要回稟涼王陛下的。
涼王被侍衛簇擁而來時,我正眯著眼睛平躺在半掩著的棺材板上曬太陽。
我做蛤蟆時,就很喜歡仰著身子曬自己的肚皮。
此刻四仰八叉的,也很是悠閒愜意。
涼王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一國之君,面對詐屍的女兒,他眉頭緊皺,便是一臉震驚,聲音仍含著有條不紊的威儀。
「安平?」
「嗯?」
我聽到了他的聲音,立刻在棺材板上坐直了身子。
而後笑著看他,勾了下手指——
「喜圓兒,你過來。」
涼王身邊的侍衛,霎時把刀抽出來了。
我見狀跳了起來,負手站在棺材板上,破口罵道:「好你個喜圓兒!不孝的東西,連你爹也不認識了?!」
喜圓兒,乃涼王幼時乳名。
他如今已年逾四十,這世上怕再無人敢叫他這個名字的。
所以我此言一出,在場的侍衛和宮人,全都驚悚地看著我,不知所措。
而涼王本人,更是直接黑了臉,厲聲道:「將她拿下!」
侍衛提刀上前,我「哎呀」一聲,一邊兒在棺材板上後退著蹦躂,一邊兒聲音惱怒地大喊:「喜圓兒!你這個混帳!我是你父王!想你七歲練字,父王賞賜你一支羊毫,你疑心是你王兄挑剩下的,竟將筆扔進了火盆。後來孤問起,你轉頭命人勒死一名內監,將此事污衊在他身上。
「你九歲貪玩,拿了孤的玉帶鉤,滿宮急成一團,你見事情鬧大,隨手將帶鉤丟進了宮苑水井,使得擔責的兩名宮女喪了命。
「你十五歲隨軍出征,吃了敗仗,不顧百姓棄城逃亡,轉而卻將責任推諉在你王兄身上,致使他愧疚自責,鬱郁而死。
「你這孩子從小就壞!十分奸猾!沒少在暗地裡害你王兄,父王知道你狠啊!
「可你很聰明,會裝會演,及早娶了人家盧國公之女,扮演人家的好女婿,暗藏心機,終於成了一國之君。
「後來你本性暴露,勾搭了你嫂子,與其淫亂宮闈,被王后撞見惱羞成怒,便對她惡言相向。
「盧國公不滿你苛政,你便設計毒殺了他,屠了人家滿門,你這個荒淫無道的孽障!昏暴之徒,孤怎就生下了你這個畜生!」
我這一番控訴,可謂是將涼王炸得頭皮發麻。
王宮秘事,對一隻蛤蟆來說實在不算新鮮。
我從前常聽小藍提起。
此刻情緒激昂,算是把涼王那點兒骯髒事全抖了出來。
涼王終於慌了。
他面上再沒了一國之君的威儀,面色煞白,對一旁的內監急聲道:「請國師!快!速去請方為道!」
第23章
方為道這個名字一出來,我就知道自己玩大了。
因為這廝同涼王一樣,不是什麼好東西。
前些年燕朝還在時,傳聞燕國君主有位座上賓,名程甫君。
此人足智多謀,乃一儒生術士,專門被燕王請來教導自己的一雙兒女。
結果後來燕王有疾,程甫君反助其弟平寶侯弒君殺侄,趁亂奪位,又以污名逼死了侄女太衡公主。
直到大魏滅燕,平寶侯被殺,這滿是詭譎心計的妖人,又出現在了魏國王都。
不過傳聞魏國君王對其叛主的行徑十分厭惡,下令殺他,他便逃了出來,改名方為道,來了北涼。
涼王重用於他,乃是因為他有真本事,擅長煉製金丹,進獻一顆便使涼王身心舒暢,腦痛全無。
方為道住在中宮行雲樓,在北涼擔了國師之職,為司天監之首。
想來是壞事做盡,遭了天譴,傳聞他身體有恙,常年不出樓閣,很少露面。
有關他的一切,全是我憑自己的本事打聽出來的。
因小藍常去中宮附近的蓬萊池覓食,我很擔心它,有次便提醒它道:「住在行雲樓的國師方為道,是個很有本事的卑鄙小人,你外出時不僅要小心大蛇,還要小心這等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