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宿頓了下,默默縮回手。
「我把你吵醒了嗎?」
「滾。」她言簡意賅。
「那我先出去,你再睡會兒。」齊宿捏起毛巾,放到水盆里端出去清洗。
望著他輕快頎長的身影,薛知恩無意識地攥緊被子,指骨隱隱泛白。
直到人徹底關門離開,她才掀開棉被,顫抖著捂住右腿,額頭滲出一滴冷汗,眼前的景象發暈,發虛。
雜亂的聲音和記憶在她腦海中瘋狂晃動,折磨不堪一擊的神經末梢。
她咬緊下唇,渾身顫抖,愣是一聲沒溢出口。
五分鐘後。
薛知恩脫力般靠在床頭,唇色白得嚇人,望著窗外的艷陽天,一種空洞的想法籠罩,逐漸侵蝕。
她不顧還扎在手背的吊針,下床。
可剛幻痛過的右腿不支,人直接摔倒在地。
哐地一聲。
連同她的尊嚴,摔得稀爛。
薛知恩抓緊褲腿,指尖摳進腿肉也毫無所覺。
這兩條無法再恢復如初的腿,無時無刻不在告訴她一件事。
她真的是個廢人了。
好累……
皮膚貼著冰冷的瓷磚,她靠著床邊,連抬頭再看一眼窗外的力氣都沒有。
齊宿再回來時就看到這一幕。
女生披頭散髮的跌坐在地,了無生機的樣子。
他心口倏然一滯,趕緊放下東西跑過去,視線觸到她回血大半的手,眉心猛跳,「薛知恩!你……」
又在望到她灰敗頹漠的臉時頓住。
齊宿來不及多想,按響呼叫鈴,他不敢擅自處理,只能小心翼翼地將人從地上抱起來,手好好放平。
一通下來,薛知恩毫無反應,任由他擺弄,像個沒有生命的精緻玩偶。
頭戴一條槓的護士很快趕來。
見針頭回血程度,本想訓斥在看到木訥的薛知恩止住,邊處理邊不滿地瞪一眼立在床邊的齊宿。
「怎麼弄得這麼嚴重?病人不注意,家屬也不知道看著點嗎?」
「是我出去太久了。」
齊宿沒否認家屬的身份。
溫熱的掌心捂住薛知恩看針的眼睛,安撫似地順了順她的背。
薛知恩微不可察地顫了下。
護士說什麼,他都應著,好脾氣的不像話。
處理完後。
護士看了眼木然的薛知恩,再看看溫柔繾綣的齊宿,到底沒再說些什麼,囑咐幾句注意事項便退了出去。
等在導診台的小護士們一見她出來,忙圍了上去。
「護士長,護士長,是不是她?」
「有沒有要簽名?」
「照顧她的那個男生是她男朋友嗎?」
護士長回想剛剛,也不知道該如何說。
只道:「看著……挺像樣的。」
「什麼像樣?」
「男朋友。」
那溫柔到能膩死人的眼神,不是男朋友真說不過去,但有點說不上來的奇怪……
病房內,安靜到可怕。
薛知恩坐在床上不發一言,連罵他,讓他滾都沒有。
齊宿給她調整病床到舒服的角度。
「先躺下。」
薛知恩沒動。
齊宿嘆了口氣,收著力道按著她躺倒,薛知恩也沒反抗。
病床的床頭上傾。
他垂眸認認真真地幫她掖完被角後,深棕色瞳仁沉沉地盯著她。
「知恩,跟我聊聊好嗎?」
聞聲,薛知恩慢慢抬眸。
此時兩人距離極近,他的手撐在她的一側,呼吸的全被覆蓋。
甚至能看清他眼底暗色的痴迷,跟蜘蛛網一樣,密密麻麻讓人窒息。
她有點不適,也有點不理解。
「我為什麼要跟你聊?」她冷聲道,「你算什麼東西?」
「罵我的話可以等會兒再說,」齊宿毫無憤怒,反而輕笑,「我還沒錄音,別浪費了。」
「……」
薛知恩一口氣被堵在胸腔,咽不下也吐不出來,難受的要命。
「我不想跟你聊。」她儘量讓自己語調平穩,「請你出去。」
「你禮貌說話也好好聽。」齊宿忽然道。
薛知恩徹底維持不住了:「神經病。」
「多跟我說點~」
齊宿粗聲粗氣道,那模樣好像要因為她這一句話攀頂。
「……」
薛知恩被瘮的不再說話了,齊宿反而喋喋不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