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說不清什麼滋味兒。
半晌,他抬步走到窗邊。
他住四樓,這樓層便宜,師父買下來後倆人從那小破出租屋裡搬出來,也算有了個家。
從窗戶往外看下去,視野不高不低,但也能看清樓下走過的貓兒狗兒。
小區破破爛爛,可路燈還亮著,挺亮堂的。
那棵上了年紀又逢新綠的懸鈴木下邊靜靜站著一個人。
穿著藍白相間的寬鬆校服,單間背著個黑色書包,黑髮清爽利落,身材高挑修長,還在長身體的年紀,比他還高上幾公分。
蓋曜長得確實好看,放在學校里,這樣的人應該挺招女孩子喜歡的。
他垂眸看了一眼,準備轉身,樓下那人卻好像所有察覺。
他抬起頭,順著他的方向看了過來。
那略深的眼神兒看得嚴端墨一陣燥。
他微微攥緊手裡的酒瓶,關上窗戶,回了屋。
食盒裡的飯菜味道很好,他一個人在安靜的房子裡吃飯,咀嚼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吃著吃著,他抬頭看了眼桌上擺的老頭兒,說:「你吃不吃?」
老頭兒沒說話,大概是不想吃。
他已經離開半年了,半年來,沒見過魂魄,也沒來入過夢,夠心狠的。
嚴端墨低下頭,一個人安安靜靜把飯菜都吃了。
吃完往沙發上一躺,閉上眼睛發了會兒呆,摸起手機,看見一條新消息。
「嚴哥,我的房子又出了點事,你最近有時間嗎?過來幫我看一眼。」
這人叫老馬,是個倒騰凶宅的,三四十歲,為人倒是很會做事,開口閉口叫哥,給的報酬也夠豐厚。
嚴端墨的手指懸在屏幕上好幾分鐘,想拒絕。
師父走後,他就沒接過活兒了,他自己以前也獨自處理過很多事,可那時師父還在,他心裡有底。
這半年來,有不少活兒找上門來,他都拒了,因為他害怕。
他越來越膽小,怕自己應付不來,一不留神就死了,沒人收屍,爛在無名的地方,怕自己一個沒處理好,砸了師父的招牌。
手指落在屏幕上的瞬間,腦子裡不合時宜響起一個清冷好聽的聲音。
嚴端墨,你別這樣頹廢下去了。
蓋曜那孩子什麼都不懂。
「明天九點。」嚴端墨閉了閉眼,打字發送。
老馬秒回:「好嘞,謝謝嚴哥,明天我去接你,正好明天我請你吃飯,咱們有日子沒見了。」
嚴端墨:「行。」
嚴端墨掃了眼桌上的食盒,往窗邊又看一眼,半晌,把燈關了。
不管他,自己就走了。
房間重新被黑暗覆蓋,嚴端墨舉著手機,點進了短視頻軟體。
他每天沒事的時候,都靠這個消磨著時間,也靠這個緩解緊張。
外頭野貓還在叫春,跟鬧鬼似的,瘮得慌,要出門了,嚴端墨心裡不踏實,坐立不安。
漫無目的地劃著名屏幕,隨便停在了一個講靈異志怪故事的視頻界面上。
現在網上有很多這種編故事的視頻號,神秘兮兮地說是粉絲投稿,真實事件,實則多數是編的,越離譜越受歡迎,越驚悚人越喜歡。
視頻里的故事稀鬆平常,嚴端墨有一耳朵沒一耳朵地聽著,半神遊地看。
可看著看著,他目光輕微一凝,剛剛那一瞬好像是錯覺,有一幀畫面,裡邊燈光陰森森的主播好像忽然口鼻流黑血,圓胖的臉一陣詭異扭曲,可嘴裡的話還是一停不停,氣息都沒變。
只有一瞬,就像畫面卡頓一樣。
評論里很多人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許多人在刷屏,說被嚇到,不敢看下去了。
但很快就有人不以為意道,這是主播刻意吸引人眼球的炒作。
嚴端墨將視頻退回去兩秒,然後定格,慢慢皺起了眉。
然而還不等他再詳細看,手機畫面一轉,進來一個電話。
他接了,坐起來道:「怎麼了?」
電話里是老馬,說話聲兒都有點哆嗦了,聽著帶了哭腔兒:「嚴哥,你快過來一趟,媽的,這也太邪了。」
嚴端墨掛了電話,界面又切回了視頻,那視頻帳號粉絲不多,也就幾千個點讚,多數看看就走了,沒掀起什麼風浪。
他收藏了一下,起身走到幾屋,拿起背包,出了門。
走到樓下,沒看到蓋曜的身影,看來是走了。
嚴端墨鬆了口氣,將帽檐往下拉了拉,向小區門口走,抬手打了個車。
剛坐進去,還沒等開口,車門又開了,坐進來一穿著校服的男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