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沒想要很多東西,旁人羨慕的權勢,也不過是他掙來的自保之物。
他真正想要的,只是一個能停在他身側,像日光一樣耀眼的陸寶珍。
「是不是因為你?」
見他久未有回應,陸寶珍又問了一句,握住他的手緊了緊。
可裴景之卻並未點頭。
不管是不是,害她吃了那麼多苦的都是他的親生母親,或者說,都是因為他。
且既然忘了,他不想再要陸寶珍想起,曾經瞧見的那個無法反抗的,狼狽的自己。
「是不是重要嗎?」
「當然重要!」
陸寶珍圓潤的黑眸緊緊盯著他,不許他走,也不許他逃避。
「對我來說,很重要!」
她想過面前的男人心底藏著事,興許永遠都不會告訴她。
可原來,這就是夾雜在他們之間,他不敢提起的秘密,竟然,還是因為她。
只是陸寶珍還是有些難過。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因高氏自責,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讓自己背下這個罪名,明明那個時候,他也在受苦。
他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她。
「所以就是你,是不是?」
陸寶珍握住裴景之的手動了動,轉而換成他之前牽她的樣子,輕輕將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手心。
見他沉默不說話,唯有那輕顫的指尖透著隱忍,像是在克制著內心的洶湧,陸寶珍忽然放輕了聲音。
「如果是你,那我很高興。」
面前的男子瞬間怔愣,後背繃得筆直。
「你說什麼?」
「我說,我很高興,我曾想要救你。」
像是有人替他的過往點亮了一盞燈火。
沒有人知曉,裴景之曾經多想聽見這樣一句話。
在他無法掌控的年幼時光里,在他曾一度不知自己為何要在這世間存活的黑暗裡,他其實很想有人來,將他救出那個深淵。
他甚至有些羨慕被送進山中的妹妹,在這天地間,還能尋一自在,尋一真心記掛她的師父。
可他是裴府嫡長孫,他便是死,也只能體面的死在裴府。
男人如松挺拔的身子一點點僵住,冷冽又雋秀的眉眼低垂著,眸光倔強,眼尾卻染上薄紅。
「陸寶珍,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和你仇人的兒子說話。」
好似兇狠的語氣落下,裴景之咬了咬牙,壓下那股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澀意。
可說話間,男人卻又緊緊回握住她的手,將她一點點拉到身側,困住了她所有能離開的路。
他的心其實一直都在發顫。
他怕極了陸寶珍的冷淡,怕極了會有恨出現在她那雙漂亮的黑眸里。
頭一次生了懼意,他索性便狠了起來,試圖遮住他所有的真實神色。
「不過就算你知道也無妨,我說過不會放,即便你我會成為一對怨偶,你也只能待在我身側,同我日日糾纏!但我可以應你,欠你的,我會還。」
他語氣有些急,可陸寶珍卻在他發了狠的話里聽出了害怕。
或許在旁人眼裡,她應該要連著眼前的男人一起遠離。
可欠她的不是裴景之。
她沒辦法忘記裴景之對她的好,更沒辦法推開他,將他曾有過的救命之恩全部抹去。
她也不得不承認,在知曉他體內的毒是高氏的手筆之後,她很憤怒,憤怒到好像自己也受到了傷害。
她大抵,是真喜歡上了他。
在她感受到裴景之一次又一次的在意之後,她對他,確實生了不同。
所以她不會逃避。
「我討厭高氏,我也不可能和她共處。」
陸寶珍抬眸看他,一字一句道:「此事我會告訴我父親,至於我和你——」
「我會重查當年之事,你和我不會有變。」
話被打斷,裴景之聲音透著急切。
陸寶珍其實並沒有想要說決絕的話,她既知曉了他藏在心底的秘密,自然也會坦蕩面對自己的心意。
可聽出他的意思,她停了停,有些不確定,「她是你的母親。」
「是我母親,所以那日,我還了她半條命。」
裴景之艱難開口:「加上幼時她拿走的那半條,如今,我倒也不再欠她,只是,你到底還是因我受過傷,是我欠你。」
「那日......是失約那日?」
陸寶珍蹙眉,垂在一側的手一點點攥緊。
她不敢相信,這世上竟然會有這麼狠毒的母親,一次兩次,真要置他於死地。
「所以你這次的毒,又是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