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只怕皇上那兒也不會滿意,到時候梅夫人和他們侯家都吃掛落。
漁娘也沒說好或是不好,她又問:「侯大人,你家的兒孫都願意來我這兒學藝?」
侯粱扭頭瞪著自家的一群愣頭青:「梅夫人問你們話。」
一群堂兄弟中,年紀最大的侯大郎恭敬問道:「請梅夫人恕在下冒昧,聽我爹說,您是江湖浪人?您寫的《山河暢遊·巴蜀》《山河暢遊·江南》《山河暢遊·京杭》書中的風景圖、輿圖都是您親手所畫?」
漁娘頷首:「沒錯,都是我曾經遊歷過的地方,書的全部文章和圖,都是我親手所寫,親手所畫。」
「您以後會留在京城,還是會去遊歷更多的地方?」
「我當然希望可以遊歷整個大晉朝,不過我非朝廷官員,要我按照朝廷安排去各地行走,畫輿圖,恐怕我不太方便。」
侯粱的小兒子侯原突然道:「不用聽朝廷安排,您就算幫朝廷做事了,朝廷也不會給您官職。前朝時我的曾姑奶奶極擅輿圖,她以女子之身為朝廷奔走四方,辛苦一輩子什麼都沒有。」
侯粱訓道:「叫你說話了嗎?」
漁娘笑著道:「侯大人不用訓他,他說的本也是實情。」
漁娘本就擅長輿圖,古往今來的輿圖大家她也在許多札記、野史中看到過一些,女子偶爾也能看到一兩個名字,卻遠不如男子有聲望。
侯原問出心裡最想問的那個問題:「你的輿圖比我祖父、我爹和我叔叔、哥哥們畫的都好,你真的願意把這本事毫無保留地傳給我們嗎?畢竟,教會我們對您也沒多少好處。」
侯粱狠瞪小兒子一眼,這個糟心的娃,這種話是能問出口的嗎?
侯原補充一句:「原是我冒犯,您若是覺得不好說,可以不用回答我。」
漁娘頓時笑了起來,這個橫衝直撞的小子,倒是有幾分意思。
漁娘放下手中茶盞:「你有沒有想過,對你們來說,會畫輿圖算是了不得的本事,可以代代相傳,確保家族不衰敗。但是對於一些大族來說,這只是其中小道,因為真正有底蘊的家中,他們可以選擇的東西很多。」
這話太過真實了,侯原這個半大小子感覺自己被無形的刀刺中了。
侯粱低著頭道:「我侯家沒有別的世家大族有本事,別的不敢多求,能把踩熟大晉朝的土地,把輿圖這一件事做精,對我們來說,足矣。」
漁娘的目光從侯家年輕一輩的臉上掠過,不說年紀最大的那幾個,就是跟侯原年紀相仿的十四五歲的侯家少年人,他們都很認同侯粱的話。
輿圖一事要想做得好,要的就是侯家這樣肯鑽研的精神。
漁娘目前對侯家人是滿意的,她笑著道:「古樹浩如煙海,其中《管子》地圖篇第一次提到輿圖,到如今,一千餘年過去,輿圖跟一千年前比並未有多少進步,這是我研究輿圖的緣由。我希望你們有向學之心,有鑽研之志,大晉朝的輿圖會在我們師徒手裡完成。」
漁娘的一段話鼓動著侯家年輕人的心,漁娘打鐵趁熱,帶他們去書房看她是如何畫輿圖的。
漁娘拿雲南府的地圖給他們瞧,隨便指出一個小地方,告訴他們這個縣是什麼地形,山川水文如何分布,有幾條出去的路,四季是什麼氣候,那裡又生長著什麼糧食菜蔬等等。
漁娘又仔細跟他們說氣候對當地人文風俗的影響,若要論氣候,有局部氣候,也有大氣候。大氣候要考慮得更寬廣,要把這個小地方和整體聯繫起來,諸如海洋上來的風,高山阻擋氣流等等。
侯粱都聽呆了,這還是學輿圖嗎?梅夫人提到的這些,他以前竟然從未想過!就算想過,也從沒想到這些可以形成一門學問!
只會畫圖,竟是最不重要的一部分嗎?
侯粱心裡突然生出一個念頭,他們侯家從類似匠人家族,成為名留青史的大家族,就看今朝了。
「你們快跪下,給梅夫人磕頭!」
今兒能來的侯家小輩就沒有傻的,頓時跪下就磕!
侯原更是心悅誠服:「求先生收我為徒!」
漁娘用她的學識鎮住了侯家人後,漁娘也沒答應要立刻收他們為徒,只說:「剛才我說的那些,許多都需要懂一些數術。我若是收徒,除了看你們的品性,還要看你們的數術基礎。」
侯粱忙說:「您只管考校他們,他們若是不過關,那是他們沒福氣。」
「侯大人倒也不用如此說,他們不擅這個,說不定對其他事情卻有天分也不一定,總會找到適合自己的路子。」
侯家就是靠輿圖傳家,侯粱不太贊同梅夫人的話,但是他尊重梅夫人,不會反駁她,只說:「梅夫人,您想怎麼考校他們?」
「他們最近有空閒嗎?」
「有空閒,他們都還在讀書考科舉,一點都不忙,您若是不嫌棄他們,可叫他們來您府上住。不用給他們安排太好的地方,他們堂兄弟十幾個人擠著住一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