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條、宣紙、硯台等先不提,只說桌案前擺著的毛筆,什麼軟毫、硬毫、兼毫,按毛分又有山馬毫、豬鬃、狼毫、兔毫、石獾毫、鹿毫、鼠須,各色粗的細的,長的短的,二三十支筆掛滿了兩排筆架,看著蔚為壯觀。
黃有功跑過去瞧:「做什麼要準備這麼多筆?」
準備這麼多筆,當然是為了漁娘畫輿圖方面。輿圖敏感不好胡說,賀文嘉打著哈哈:「你不覺得掛滿了好看嗎?」
黃有功瞥了他,只是為了好看?他才不信呢,那些筆一看就是常用的,書樓的主人做什麼才能用到這些筆?
許耕和范江橋兩人見多識廣,看到這些筆大概能猜到一些,卻不多言,因為此時兩人就跟老鼠掉進米缸里一般,欣喜地在書架間走來走去。
使許耕和范江橋高興的不只是這里有大量的書籍,還因為他們發現了好幾冊孤本,都是他們家沒收集到的。
「賀文嘉,這幾冊書可能借我瞧瞧?」
賀文嘉哪敢作漁娘的主:「許先生,不急嘛,等我去問問這家主人。」
阿青上前一步道:「主子說了,兩位先生若是有看中的書,盡可借去看。」
許耕大笑:「還是主人家大氣。」
賀文嘉輕哼,漁娘大氣,他也不差好嗎。
范江橋微微笑道:「請主人家放心,我等都是愛護書籍之人,定不會損污了孤本。」
黃有功他們不懂農學,也不懂墨家那些理論,當他們湊到范江橋跟前,看到書籍里寫的東西,字都認識,卻不明白什麼意思時,更不想懂了。
賀文嘉:「這個是計算河道水流衝力大小的,修河道用得著。」
「我不明白,修河道不就是在兩岸壘石頭和泥漿嗎?這還用算?」黃有功撓撓頭。
「呵,那你知道當地旱季、雨季水流大小?河道要建多寬合適?堤壩建多厚多寬才擋得住水流?這些石材、泥方要多少?要多少人力花多少時日才能建好?」
這……不都是看朝廷撥了多少銀子嘛?
賀文嘉的話把黃有功幾人問住了,黃有功、朱潤玉、石勻不知,胡瑋、汪直兩人的爹都是官員,在家時大概聽過一耳朵,但他們也不明白其中細節。
畢竟,賀文嘉問的這些問題,別說一般官員了,就是戶部、工部里的大人們,知道所有門道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范江橋笑問許耕:「你是府學裡的算學先生,你沒教過他們?」
許耕嘆氣搖頭:「慚愧慚愧,我雖是府學裡的算學先生,本事卻不如你許多,這本測算書我家也有,還未研究清楚。」
「無妨,左右我要在敘州府留一段時日,不懂的你來找我。」
「范兄你自己說的,到時候別嫌我打擾。」
要學啊?黃有功、朱潤玉不禁心有戚戚,許先生這麼厲害的算學先生學了這麼多年都沒學會,他們能學得會嗎?
明年若是中舉,後年春天去京城考進士,他們哪來的空閒學這個?
再說,算學只是小道,四書五經才是他們真該學的東西,雖然賀文嘉講的東西很實用,可確實不值得他們在這上面花費許多功夫。
黃有功拍拍賀文嘉肩膀:「我不如你許多,既然這些你都懂,那你有空多鑽研,以後我若是用得上這個,我再來找你學。」
賀文嘉拍開他的手:「說的都是些廢話,你想學,為什麼不現在抽空學?須知書到用時方恨少。」
汪直苦笑搖頭:「經義、策論已經叫我等耗費全部心力,實在是力不能及。」
朱潤玉、胡瑋、石勻都點了點頭,現實確實如此。賀文嘉打小就學算學,他的底子厚,他們這些人跟賀文嘉本就比不了。
范江橋的目光在幾個年輕學子間遊走,這番對比之下,更顯出了賀文嘉的厲害,也叫江橋更想結識教出賀文嘉這等學子的先生。
賀文嘉無奈:「行吧,咱們都是敘州府出來的同窗,你們以後若是當官了,不懂就給我寫信。」
汪直、胡瑋、朱潤玉、石勻、黃有功四人大笑,都沖賀文嘉行禮:「那就借賀兄吉言了。」
二樓的藏書叫許耕范江橋心喜,三樓藏的孤本中多有傳了幾百年的珍品,不限工農,其中收藏著許多算經、醫書、兵書等,從翻閱痕跡看,書樓的主人定然常拿出來瞧。
范江橋心裡不禁感嘆,上過世家譜的家族就是不一般,不過幾年的工夫,就能搜羅來許多價值千金的孤本。
胡瑋等人也很震驚,朝廷打壓世家,但世家的底子超出他們想像的厚。
梅家都是如此,哪些大家族,比如是假的領頭羊陳家,家中又攢了多少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