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與肉混著空氣的炸響,飛濺而起,又殞身入地間。
蕭葳的臉色發白,可雙唇之中不曾發出一點音響。
校場上眾人噤聲,只有一記又一記的鞭聲迴蕩在天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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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椒站在山丘上望著校場,風將她的衣衫拂捲起,如同潑墨勾勒而出。
她的目光注視在被捆在校場之中的人,她看得不太真切,卻又極為真切地看到他被垂頭吊起,如一隻待宰的羔羊。
已經第三日了,他看上去快要死了。
「心疼了嗎。」
不知何時崔劭站在她身後,湊她耳畔輕輕問道。
徐椒沒有回頭,只是冷冷道:「沒有。」
崔劭將她摟在懷中,他的目光也落在校場那抹身影上。
「舜英,我這就殺了他,替你報仇,然後你我一起北上,我請陛下賜婚娶你……」
徐椒嘴角輕揚,道:「賜婚。崔先生,你我心中都清楚,你不會娶我的。你志向遠大,亦非池中之物,加之綢繆數年,你需要一門有力的親事。我若北上,不過是一個無親無故的孤女,對你而言並非良配。」
世間的事情便是如此,猶是錯位而行。蕭葳有這個機緣,卻不願意給名份;崔劭願意給名份,卻沒有這個機緣。
世道如此,總是其意難平。
不過徐椒也不需要了,她只想知道徐林是死是活。若是活著她便撈他出來,若是死了便替他報仇。
然後……還會有然後嗎?
她身上的毒,雖說被控制住,可總如頂頭的利刃,不知何時會斬落下。
徐椒長舒出一口氣,她身上的毒,若不是蕭葳,又會是誰呢。
會真的是姑母嗎,就像大姐姐那樣到了犧牲她的時候,便將她犧牲掉。
姑母或許早知蕭濟之事,不願蕭葳有子嗣站穩腳跟。
徐椒的指尖掐在掌心中,耳畔風聲如刀劍呼嘯,帶來無盡寒意。
*
星光一點點亮起,北斗如勺柄閃爍在夜色之間。
蕭葳閉上眸,風聲如竊竊私語,划過他的耳畔。
即便他提前服下保命的丹藥,可尖銳的痛楚隨著時間漸漸化作蝕骨的鈍痛深入心肺,如無邊的烈焰一點一點灼燒著意志。
冷與熱,此刻交替著。
時間成了一個空蕩蕩的詞彙,漫長不可及。
他仿佛熬過了一世,才被人鬆開繩索,帶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
又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手拂過他的額頭,而後甘冽的清水送入他的喉頭。
意識有些模糊,可記憶如浪潮,漸漸浮現在他眼前。
他似乎聽見有誰在呼喚他的名字,他似乎看見了她寸步不離地樣子,就像當初他中箭時那樣。
他奮力地睜開眼,卻不是她的身影——醫師替他包紮著,又餵他服下藥劑。
他按住心下難以描述的情緒,漸漸平息心中的焦躁。
門被推開,醫師見到來人趕忙朝他行禮。
崔劭與徐椒並肩而入,崔劭搭住蕭葳的脈搏,又看了醫師的方子,而後提起筆在方子上修改記下,吩咐醫師去抓藥。
醫師得令告退,只留下崔劭與徐椒在屋中。
蕭葳的餘光能瞥見徐椒挑了較遠的一處坐著,她似乎在擺弄著手上的手鐲。
蕭葳收回目光,自嘲似地朝著崔劭一笑,「你居然沒有藉此機會殺了我。」
崔劭笑了笑道:「就這樣殺了你,不划算。」
蕭葳費力地坐起身,他將目光移到徐椒身上,徐椒依舊在擺弄著她手上的鐲子。
蕭葳道:「若我死了,便是成全了蕭珺瑤與蕭濟。只有我活著,兩邊僵持著,你才能左右逢緣。」
崔劭不惱反道:「這恐怕也是你既下注宇文耀,又下注我的原因吧。」
一個和平的南方或者北方,都是雙方所不願面對的。
蕭葳咳了口血沫道:「此處不易久留,你若再呆下去,他們恐怕要殺你。」
崔劭的臉色一變,他剛想假裝駁斥,最終嘆下一口氣,「我不過翻看帳務而已。」
蕭葳道:「想來是他們私自吃下我軍的裝備,上繳給你們朝廷的,恐怕是少數。」
崔劭問:「你是如何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