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躺倒回榻上,蜷縮成一團。
蕭葳給她什麼毒呢,說起來牽機藥也要一天一夜,如果是鴆藥或許會快一些,也要個把時辰。
其實她也不必太難過,她橫豎是「弄兵」而死,也真的是碰了兵甲,提前享受一把太后與朝臣的待遇。權勢富貴向來就是有輸有贏的,徐家贏了這麼多代,總該失手一次不是嗎。
許是太累了,徐椒的意識慢慢變得晦暗昏沉。
可她並沒有迎來嶄新的一生。暗室的門再一次被打開,這一回是一串急促地腳步。
「娘子。」是青袖的聲音。
身體裡並沒有毒藥帶來的痛楚,甚至連附狸子帶來的心痛胸悶都沒有,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適,那就是餓得太久,腸胃有些酸軟。
可她沒有胃口。
「我沒死嗎。」徐椒茫然看著皓腕,那條紅線依舊蔓延在腕間。
青袖將食案上的菜飯擺出,這回精緻清淡了許多,是碧玉粳米熬出的細粥,還有一碟開胃的醬梅子。
「娘子用些東西吧。」青袖紅著雙眼將碗盞推給她。
徐椒搖了搖頭,道:「我沒胃口。」罷了罷,她又說道:「我快死了,何必暴斂天物。」
青袖按住徐椒的手,「娘子,奴婢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娘子不能自暴自棄。」
「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鬧成這樣,竟還被遮掩下來了嗎。想想也是,被自己的女人攻打,皇帝的顏面確實掛不住。
徐椒渾身一震,迫切道:「那我家裡呢?」
青袖掏出絹帕替徐椒擦乾眼角的淚痕。
「豐安公上了奏疏辭官歸野,陛下准了。但徐小將軍還在汝地。」
徐椒一口氣鬆懈下來,萬千的擔子一瞬間化作劫後餘生的欣喜,她又是哭又是笑,緊緊摟住青袖不敢放,生怕一個瞬間她與這些消息就像夢境一樣消散。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鬆開青袖,只是忽然想到什麼:「可……你又為何喚我娘子?」
青袖的臉色遽然一白,她猶豫著如何開口。
第39章 徐承衣打工第一天,出師未捷。
皎皎如金陵城上的月亮, 也逃不開陰晴圓缺。
徐椒虛虛打開窗,清輝便透過竹簾鋪印進來,疏疏落落灑在她的小榻上。
狹小的室內, 月光滿屋。
果然逼仄也有逼仄的好處。
往前在觀海殿裡, 即便有東堂那幅水晶帘子,四百三十顆九面玲瓏精珠, 月華一過, 也只是如緞面一般, 晾在堂中,斷沒有如今明光滿室的效果。
不過那幅水晶帘子是難得的佳品。可惜觀海殿被收回,闔宮的供奉沒回掖庭, 不知那幅帘子便宜了何人。
想著想著,不知何時外頭傳來敲門聲,徐椒猛然從小榻上坐起, 推開門。
只見一個身穿深青色團花襦裙的女官站在竹簾下,手裡還托著一個食盤。
徐椒認得她, 式乾殿的宮女畫絹。
徐椒有些尷尬地看著她。
式乾殿的宮女最低也是正六品。畫絹是正四品的女官, 是不是應該給她見個禮。
如今徐椒被貶作八品的散號承衣, 雖然提升了式乾殿宮人的平均家世和顏值程度,但也拉低了大家平均品級和薪資水平。
兩人尷尬地對站著了片刻,畫絹走了進來, 將藥擱在黑木小案上。
徐椒沉默看著這碗琥珀色的藥,沉默著一飲而盡, 她道:「多謝……女史……」
說來這碗藥, 崔劭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 不僅沒有暴露她命不久矣的秘密,還能讓她不被斷藥。
只是——如今崔劭替她診斷開方時, 總有蕭葳的人在場,倒叫她不方便與崔劭攀談。
畫絹未多言,將東西收拾起。
徐椒有些遲疑道:「女史……要不……我來收拾吧。」
畫絹並不接話,而是捧著漆盤走了。
小屋內,又是一片的寂靜。
這一折騰,徐椒反倒睡不著了,索性繼續收拾著她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