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的眷戀,得不到的遺珠,果然是最令人魂牽夢縈的。是碰不得、動不了的,早已凝成心頭的血,化作夢裡的呢喃。
所以她才會見到那樣失態的蕭葳。
徐椒心中沒來由有些滾燙的東西在涌動,她知前塵往事莫要追溯,可她心底卻是一陣又一陣揚起滔天駭浪,狠狠拍她心崖之上。
「綠珠」,「綠珠」,你到底是誰。
第30章 見鬼了,你快把掖庭跑得和自家別院一樣勤快,你居然沒認出江夏王殿下。
很多年前……似乎是平登十五年的穀雨, 處處都是墨綠色的,又或者說年年都是墨綠色的。
煙雨里的山巒、橋邊的柳樹、道旁的蘚苔、行人手裡的艾草團,被江南的煙雨暈過, 化出青色的影, 水漾漾的能擠出黛色的汁。
當然——這份墨綠色,也包括裙子沾上的草泥。
徐椒一壁拄著山杖一壁扶著……應是說與秘書監沈家的二娘沈寶余互相攙扶著, 一步一步從泥濘的山道走去。
寶禪寺在梁溪的深山中, 老和尚愚覺每十年出關一日, 傳聞求得他手中的牌,能夠化渡死者往生的路,祈來無上的冥福。
沈娘子為她的幼妹, 而徐椒則是為她早逝的母親。
沈寶余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抱怨道:「這寶禪寺的道怎麼這樣陡,車不能行, 馬不能達,也不給帶婢女僕人。」
徐椒從她腰間扒拉出水囊, 掀起冪籬的網紗灌入口中, 甘洌一點點撫平胸腔中的煩躁, 才道:「佛法講眾生平等,一應俱觀。不假他物,唯靠雙腿, 不假他人,不用婢僕, 便是此意。說是求一個誠心。」
「好好好, 心誠則靈, 心誠則靈。」
沈寶餘氣喘吁吁地站起身,她二人養在世家, 錦衣玉食慣了,比起腳程,自然比不得旁人,竟比他人晚了大半日。
到了寶禪寺時,已是夕陽沉沉,天邊濃燦霞雲,青灰與橘色交織出絢爛的景。
悠長的梵音穿過迷離的煙香霧靄,盪散在蕭然的空谷中。
山門緩緩關閉,徐椒見狀,連滾帶爬地撲向門口,死死依靠在門上,繼而回頭對著身後還在手腳並用爬著石階的沈寶余道:「快點,快點啊。」
關門的小沙彌顯然被徐椒的樣子嚇住,他磕巴道:「小娘子,這……這要閉寺了。」
徐椒平了平氣息,她指了指天空微芒的一線道:「愚覺師傅不是要太陽落山才回去繼續閉關嗎?這還有一絲半縷的,如何就結束了?」
「女施主不必如此。」
小沙彌阿彌陀佛了一聲,繼續推著它的山門。
沈二娘這時候終於上了來,見徐椒如此,自明白她打得什麼主意,心領神會地站在門的正中,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氣勢。
小沙彌嘆了嘆氣:「女施主,確實時辰已到,還請回去吧,下回再來。」
沈寶余瞪了眼道:「下回就是十年後了,這個年歲世道的,我們還活不活著未嘗可知。」
小沙彌閉著眼只道:「阿彌陀佛。」
徐椒想了想,從懷中掏出幾把碎銀塞到他手中,細聲道:「好師傅,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香火錢您別嫌棄。若是不夠,明兒您隨我去拿,多少都使得。只求讓我們與愚覺大師跟前磕個頭求個佛牌。」
小沙彌又是一聲阿彌陀佛,把錢塞回徐椒懷中,正色道:「鄙寺規矩,從不已權勢富貴取之。」
徐椒聽了這話,她垂下頭,帶了些哀求道:「小師傅,您就行行好吧,我們從金陵一路走來,實在是…我就想給我娘求一塊兒,我母親去得早,我也沒有盡孝的機會……」
說著說著,徐椒撈起裙擺跪了下來,朝著小沙彌一個叩了三個響頭:「求您成全。」
「女施主,使不得,使不得。僧規戒律如此,您就是求我也沒法子呀。」
小沙彌皺著眉頭,慌忙要扶起徐椒。
「讓她們進來吧。」
忽然,山門裡頭傳出一聲淡淡嗓音,徐椒聽來只覺如山中篁林上的冷泉水,涼淙淙的。
「殿……郎君……」小沙彌有些猶豫地看著門後緩緩步出的男人。
「愚覺師傅還在伽藍殿,讓她們進來,我去和他說吧。」
徐椒扶了扶方才磕頭而歪掉的冪笠,隔著雲霧紗望向眼前的男人。
他一身淡雅的天青色素袍,身形拔卓,神姿高徹,目間疏朗,如松山俊林,秀木於野。夕陽給他鍍了層淡金的邊,冷峻的氣質中又增了幾分神聖。
如言崑崙雪,高緲不可攀。
徐椒恍恍惚惚和沈寶餘一起走進了山寺,又恍恍惚惚地見到了愚覺師傅。
愚覺道:「浮屠塔在山寺外,夕陽一落,山路崎嶇坎坷。」
徐椒道:「我不怕。」
愚覺目光落在旁邊的男人身上,只見他眉目似乎有些猶豫,過了半晌方才點點頭。
愚覺闔上眸,念了三聲阿彌陀佛,才從碧藍的琉璃蓮花座下取來兩塊系了紅絛的檀木佛牌遞給徐椒與沈二娘。
徐椒這才知道,得了佛牌還要掛到寶禪寺翟嶺的浮屠塔上去。
說遠也不遠,說近……山裡的近與平地上的近又是極不一同的,高低橫豎,上下疊丘,縱然是兩三里路,也要行一個時辰。=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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