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娘家幾個青壯年勞力強健,幹活麻利,乃村中幹活之能手。
村中青壯勞動力稀缺,多留守老人與留守孩童。唯此農忙時節,青壯年稍多。然農忙一過,大部分皆將離村務工。孫大娘家青壯年因農忙返鄉,農事既畢,也將外出,故吳雪翠歇了僱傭他們的心思。
她得僱傭能長期待在村里,能長期在她家幹活的。林鳳霞夫妻就長期待在村里。
林鳳霞夫妻見吳雪翠來找他們倆做幫工,夫妻倆點頭如搗蒜。夫妻二人素困於家計,聞訊如逢甘霖,喜不自勝。
先前就問過吳雪翠缺不缺人,一直盼望吳雪翠能雇他倆幹活。這會兒可算是等到了。
林鳳霞喜得直搓圍裙。家裡要養幾個孩子,還要照顧老人,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緊得像勒進肉里的麻繩。
若不是要在家照顧老年痴呆的老人,他們早就離鄉打工去,出門打工總比在家種地強。
夫妻倆靠種地賣糧,養著一大家子,窮啊,窮得指甲蓋大的銀錢都要掰成八瓣使。現在在能在村里就能打工掙錢,工錢又厚,夫妻倆怎能不高興?
他倆歡歡喜喜送走吳雪翠。
天黑下來,夜色漸濃,一夜無夢。晨間,露水在菜園子里滾作珍珠,絲瓜架下,吳雪翠彎腰收青藤。
絲瓜架上翠玉懸藤,黃蕊凝香。竹筐里躺著幾條水靈靈的嫩絲瓜,尖兒上頂著黃花,活像簪了金釵的嬌娘子。
吳雪翠春日所種絲瓜,今已至採摘之時。籃子里摘的都是最水靈的絲瓜,她打算帶回去熗鍋湯。
攜一籃絲瓜歸家,烹煮一鍋絲瓜湯飯。烹好的絲瓜湯飯,湯汁清練,瓜片翠綠,瓜肉乳白,香濃四溢。
吳奶奶舀一口湯飯。熱氣裹挾清香,未及入口,已引得人喉頭微動。
一入口,絲瓜肉在齒間柔柔裂開。瓜肉口感玉潤,綿軟如雲。裂開之際,汁水迸濺如碎玉。
熱燙汁水,清甜中兼有絲瓜獨有之草木清新,沁人心脾,格外令人心曠神怡。
最妙的是那股藏在清甜里的鮮。清爽的鮮氣順著喉頭滑落,喉間恍若嚼碎三春雨露,暑氣頓時被澆滅。
五臟六腑都浸潤在熨帖舒愜的鮮氣里,舒爽過後,口中回甘。回甘之餘味,仿若是在助人回味絲瓜的一生:瓜苗間落下的春雨,藤葉間漏下的夏陽,瓜架間滑落的露珠,都在舌尖次第甦醒。
「咋能這麼香嘞。」吳奶奶吃地讚不絕口。
窗外惱人的蟬鳴,似浸透了水靈靈的絲瓜清鮮,竟變得不那麼惱人了。
慢慢地,檐外蟬鳴忽地輕了,大抵被這絲瓜湯飯的香氣醉了喉嚨。
吳雪翠細細品味絲瓜湯飯,拿起盤子里的鹹鴨蛋。家裡前段時日醃的鴨蛋已經可以吃了。
青灰蛋殼,輕輕一敲,裂紋便如冰裂釉般綻開。蛋白如凝脂玉片,掰開時q彈滑手,紅油滋滋流出。
蛋黃顫巍巍隆起弧度,金黃中透著紅亮,猶如白玉里沉睡的熔金落日,油燦油燦地誘人口水分泌。
勺觸的瞬間,咸香熱氣湧出。吳雪翠急吃一勺蛋黃,金紅的油珠順著勺沿滾落,在碗底洇出星子般的油暈。口中蛋黃酥沙綿密,很是入味。
再咀嚼蛋白。蛋白軟嫩彈牙,帶著果凍般的韌勁。軟軟的韌勁里,醃鹹味直往骨頭縫裡鑽。
咸,然不過分齁人,恰似海邊吹來的晚風。桂葉清芳與花椒辛香糅成海風裡暗涌的潮,香麻如細浪層層漫過舌尖,激得人倒抽涼氣,之後在喉間釀出回味無窮的餘韻。
吳雪翠輕吁嘶氣,以勺輕擢蛋黃芯子,流油蛋黃芯乍現。蛋黃芯子,紅潤金橙,層層暈染,宛若晚霞揉碎了百十度。抿在舌尖,油潤的鮮,瞬化甘瓊,渡遍全身,味美至極!
家裡養的鴨,吃了自家種的菜,所產鴨蛋,其味之美,能使人吃暈了頭,足以令人魂牽夢繞。
吳雪翠看向盤子里未剝的鹹鴨蛋。家裡醃的這鹹鴨蛋,在青灰蛋殼裡孕育著紅日,一敲開便能湧出熔岩般的油黃。
以前,吳雪翠在課本上讀到汪曾祺先生寫的高郵鴨蛋,那一句「筷子頭一紮下去,吱——紅油就冒出來了」,在課堂上饞得她直流口水。
後嘗得高郵鴨蛋,其味果如同汪老所寫,蛋白柔嫩,質細而柔多。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鹹鴨蛋。
而現在,她心目中最好吃的鹹鴨蛋,變成了自家的鹹鴨蛋。家裡的鹹鴨蛋味道,這味道,無法用語言描述,只能說,人間至味。
「奶,正好絲瓜可以吃了,咱晌午做鹹蛋黃焗絲瓜吃吧。」
「那咱中午做了吃。」=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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