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謝謝你的好意。我不能違背自己的心,我會憑藉自己的努力,做出榆州豆腐。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後悔。」
她的心「咚咚」直跳,人果然一步都不能踏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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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兩年後,英娘再次與弟弟一起除夕守歲。她嫁給何偉時,宋寬知道他這個姐夫不待見他,他也對何偉不喜,不想讓姐姐夾在中間為難。任英娘怎麼挽留,也總是推脫自己有事,拜年後便離開。今年除夕,雖然家中只有他們姐弟倆,加上孟思為,但融洽和睦,也熱鬧得很。
第二日去賀家向師父拜年,她已不是小孩子,賀老夫人卻在她叩頭後,交給她一封利市,笑道:「我三個徒兒中,你最小,可不就像孩子一樣!」
眼下的自己,真是最幸福,最快樂的人了。能和家人守在一起,還實現了拜師的願望,有了師父,師兄師姐,就相當於,又多了親人。英娘腦袋暈乎乎的,像是飄在雲端,連宋寬都笑她:「姐,你最近像是廟裡的彌勒佛。」是啊,她笑得合不攏嘴。
轉瞬就到了上元節。英娘體驗過慈谿縣上元節的熱鬧,府城的上元節,還是第一次,想來要比慈谿縣的更有趣。她躍躍欲試,想約人同游。可與宋寬一起,終是不便,崔英娘又回了青橋村,小喜要和家里一起過節,思來想去,尋不到合適的人。
英娘嘆了口氣,好想秋蘭姐、雲珠她們。自己在府城一心學藝,早出晚歸,也不認識什麼朋友。又轉念一想,雲珠得守著奶奶,秋蘭姐一家得一起過節,何況前些日子還收到她的來信,有了身孕,想來也不會去人來人往的地方湊熱鬧。
「唉!」大家都有伴,各人都有家,只她一個形單影孤。煩悶時,冷不丁地冒出一個想法:「他也像我這樣,一個人過節吧」
英娘嚇了一跳,連連搖晃腦袋,要把這年頭驅逐:「軍營里有那麼多人,他怎麼會孤單!」
這麼一想,又覺得不對,暗自罵道:「呸呸呸!你管他在哪,身邊有什麼人!這都跟你沒有關係!不要再想了!」
何況,他也已經繼續向前了。英娘想起與陳玠的上次相見,他一如平常,她為之欣慰的同時,卻也有些悵惘。也許是感嘆兩人的關係三翻四覆,變化無常。
可是,念頭就像浮在水面上的木頭,越是想要壓下去,它越是要浮上來。英娘有些煩躁,呆在家里,定然要胡思亂想了,不如出去看看熱鬧。
她穿上年前自己趕製的紅色三澗裙,披上霜白色斗篷。這斗篷是崔英娘臨走時送來的,英娘見它還是嶄新的,本不肯收,崔英娘說自己買了新的,不想留下,英娘這才收了。她低頭見赤色裙擺隱隱露出斗篷,倒像是白雪襯著紅梅,心中滿意,出了門。
不用問路,只要跟著行人走,自然就能找到燈會。此處夏日時,就是府城最大的夜市,英娘上次來府城進貨,逛的就是這個。
而元宵燈節的繁盛,普通夜市豈能與之相比!英娘置身於燈海中,璀璨花燈燃於冬夜,仿佛置身於白晝。
她隨著人潮身不由己,一路賞玩各式花燈,目不暇接,正盯著右側磅礴的龍燈,似是要盤旋而上,左側又傳來水聲,她轉頭一看,燈山的最高處,竟有水流沖盪而下。英娘好奇水的來處,發現是有人用軲轆引水至高處,再一舉傾倒而出,形成瀑布。
燈雖驚艷,看得多了,一開始的興奮也漸漸平息,英娘在人群中頻頻踮腳,心痒痒地想尋一處猜燈謎。上次逛夜市猜謎敗北,她這個自封的「猜謎大師」,自然不服,一心想要贏回來,憑著記憶尋找,一路上看了「使喚蜂蝶」的幻術,剪成蜜蜂與蝴蝶的布帛,隨著藝人的指揮,翩翩起舞;還有公家設的樂棚,小孩子看得入神;沿路還有紙糊的百戲人物,懸掛在竹竿上,飄飄欲仙……
英娘終於找到一家猜燈謎的,只覺得眼熟,仔細觀察,自己誤打誤撞,竟然來到上次猜謎的那家。心中一樂,這可能是老天爺給她的暗示,讓她從輸的地方,重新贏回來,這麼一想,信心滿滿,定要連猜十個,贏一個花燈回去!
只是平日裡兩文錢就能猜一次的燈謎,這時要三十文,這都可以買十五個「酸餡兒饅頭」了!心裡的執念就像走馬燈一樣轉個不停,英娘只好掏出銅板,肉痛地交給店家。
與上次一樣,猜對了就敲鼓,英娘一連對了五個,只要不是猜字謎,她都可以說得上是胸有成竹,直至第六個謎語出現。
「這是一個字謎!」
英娘的心跳與「咚」的鼓聲同時響起,她的手不由得攥成拳,難道這次比上次輸的還要早?
「田間俱備!」
「咚!」提到嗓子眼的心與鼓槌同時落下,英娘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個!上次就輸在這個字謎上,幸好她之前問過寬兒,已經知道答案,於是鎮定自若道:「真!」
猜中的鼓點響起,觀眾喝彩連連。英娘本該喜悅,可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心中的雀躍凝滯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來,堵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