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到之時,就聽到鼓聲。這攤子一人唱謎面謎目,一人司鼓,是「擊鼓導猜」的方式。英娘等上一個人猜謎失敗,交上兩文錢。
只聽賣家大聲念道:「未游滄海早知名,有骨還從肉上生。莫道無心畏雷電,海龍王處也橫行。」
「咚」,響鼓一聲。
「打一動物」
「咚」。
英娘不假思索:「螃蟹!」
「咚咚」。
英娘一連猜中了九個謎語,周圍漸漸圍攏過來許多看熱鬧的觀眾。他們的目光緊緊聚焦在她身上。每當她答對一個謎語,觀眾們便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比她本人還要激動。
英娘本就擅長猜謎,一連對了九個,更是信心十足,她望向掛起的彩燈,甚至已經在心中選好待會要帶走哪一盞,送給陳玠。
「最後一個,只要答對最後一個,現場的花燈任你挑選!這個謎面簡單,聽好了!」
在一片吵嚷聲中,賣家清清嗓子,一字一頓清楚說道:「田間俱備!」
在鼓聲後,又不急不慢地說出謎目:「打一字!」
「咚!」隨著鼓聲敲響,英娘心中「咯噔」一下,這可糟了,她不識字,最怕的就是出字謎。她在腦海飛快搜索陳玠教過她的字,平時她還能寫出來,但這時那些字的影子卻都模糊了。
擊鼓之人敲邊鼓催促,聲聲細密,似箭在弦,惹人心焦。場外之人議論紛紛,英娘大急,拼命地抓住出現在腦海中的每一個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得送燈給他。
*
陳玠帶著各種各樣小吃回來,卻發現座位上換了別人。他店裡店外尋了,也沒看到英娘。詢問小二才知,英娘讓他在原地等待,她一會兒就回。他暗自納悶英娘去了何處,但還是找了空桌,把吃食擺好,等英娘回來。
少時,就看見英娘提著一盞兔子燈,緩緩走回,見到他眼眸一亮。
陳玠迎上去攬住她,微笑道:「你去買燈了?」
英娘把燈遞給他:「送你的。」
陳玠一怔,接過燈,見這白兔憨態可掬,隨口問道:「為何是兔子?」
「因為你屬兔啊!」英娘坐下,看見滴酥、水晶魚膾、煎夾子、糖荔枝等食物擺了滿滿一桌子,有甜有咸,撲哧笑出聲來,「就是大肚彌勒佛,也吃不了這麼多。」
兩人吃了一些,漸覺風緊,吹起來涼颼颼的,風中夾雜著潮濕的味道。陳玠道:「怕是要下雨,我們趕緊回去吧!」
兩人連走帶跑,趕回客棧,陳玠送英娘到房間門口,英娘忽然道:「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陳玠心潮起伏,抬眼看向英娘,見她目光平靜,溫柔一笑,說道:「剛吃了許多東西,喝茶潤一潤,待消化些再睡。」
陳玠收斂心思,回道:「好。」
開門一進屋,就聞道一股濃郁的花香,可屋子裡沒有花,英娘循著香氣打開窗戶,發現屋後有一樹白丁香,花瓣層層疊疊,擁簇成一團團,恍若垂在窗邊的朵朵白雲。
英娘閉上眼,深深吸一口氣,感覺這香氣像是一層薄紗,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住了,寧靜無比。雨就在這時落下了,淅淅瀝瀝的,花香中揉進了雨水的清香。
雨聲中,有的輕快,有的沉重,英娘低頭一瞧,原來貼牆處還有幾個水缸,裡面養著蓮花,在夜晚紫色的花瓣閉攏著,當雨水落入水缸時,就發出與「沙沙」聲不同的「撲通」聲。
「喝茶。」陳玠走到她身邊,將茶杯遞到她身前。
英娘接過,吹散熱氣,輕輕抿了一口,微風冷雨熱茶,身邊是所愛之人,幸福的感覺像窗外白丁香的香味,馥郁地彌散開來。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看向窗外,一言不發,卻勝似千言萬語。
陳玠側身望向英娘,她全神貫注地看向窗外,恬然自得,手邊的茶杯還散發著些許熱氣,與外面的氤氳水霧,更讓人覺得縹緲。而她,真實地立在那,是他平風浪靜的歸處。
細雨繁花裝飾了外面的世界,而她裝飾了自己的夢。
她是窗內的白丁香。
英娘喝盡杯中茶,正想放下杯子,一側身,對上陳玠的目光,那雙眼眸如星星般閃亮,嘴邊帶著溫柔的笑意。
「英娘。」他輕聲喚著。
英娘心裡一顫,卻像著了迷似的,緊緊望著他的眼睛,應道:「玠郎。」
陳玠放下兩人的茶杯,右手捧住英娘的臉,漸漸地湊近,目光由她濕潤的眼睛,掃向她的鼻子,最後落到柔軟的唇瓣上。
「英娘。」他呼吸急促,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