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頭,只有血。
沒有眼睛。
白沉星坐回牆角。
在觀察外面的風景後確認,疊空間和現實世界,也就是現實世界不是地理位置上的平行關係。
他從醫院跌落,如果是平行關係,自己應該處於醫院中。醫院那塊地方的前身是基督教的戰時醫院,在民國以前是一座學堂,清代時是王爺府邸,再往前也是王公貴族的居所。
無論是哪朝那代,都和平房沒有關係。
每次聽到腳步聲後,他看到的幻覺也不盡相同。
所以,疊空間應該是由不同的碎片組成拼接成一起的,就像不同年代、背景的故事硬生生湊在了同一個遊戲中,推開每一扇門都是不同的世界。交錯複雜,不能用平面的思維邏輯去理解。
從天色看不出來現在是幾點了。
白沉星戳了戳牆壁,有點軟塌塌,手指一戳,滲出一點點紅褐色的液體。
活的?
白沉星起身,一眨不眨凝視著牆壁。牆壁以不規則的、緩慢的幅度正在鼓起、癟下,就像正在跳動的心臟。凹凸不平的牆壁似乎是血管,什麼東西順著血管往外鑽出擴散。這整棟房子,都不是普通的建築材料,而是某種未知的生物體。
白沉星進入疊空間這麼多次,從來沒有見過。
快離開。
必須現在撤離。
屋子沒有門。
一踏出平房,空氣中的溫度倏然下降十度。
果然,剛才他正躲藏在什麼東西的體內,體溫包覆著他,所以他不會感到寒冷。
——呼。
風掛起來。
黃沙被吹開。
但天開始逐漸暗下來了,整個天空被染成了血紅色,晚霞像絮狀的血,掛在半空中。
確實,時間仿佛被扭曲了。
不遠處,一棟飛檐翹角、雕樑畫棟的宮殿赫然出現在白沉星眼前。
曾經金碧輝煌的宮殿如今已經破敗不堪,牆壁斑駁,瓦片脫落,木質結構被風雨侵蝕的面目全非。
但是,唐代宮殿建築講究對稱性,通常採用廡殿頂、歇山頂或攢尖頂等樣式,而且梁枋、斗拱、檁椽等構件上多有吉祥如意的彩繪圖案。
這是白沉星最熟悉的了。
眼前這宮殿,非但不是對稱的,甚至不是傳統屋頂的樣式。一圈又一圈的蓮花花瓣紋路,如同魚的鱗片。往常宮殿通常以紅、黃、綠為主色調,但白沉星分不清宮牆和構件是漆黑的,還是鮮血乾涸的黑棕色。
仔細看,並不是象徵富饒尊貴的神話傳說雕塑,更像是蘑菇。
不,不是蘑菇。
圓圓的,看起來更像幾十上百個石榴籽堆放在屋檐上。
擁擠、腫脹,如同正在分裂的細胞。
白沉星眯起眼睛。
他和桑小葉的視力都很好,不管怎麼玩手機視力都不會下降。
黑色宮殿仿佛不在一個圖層,突兀的矗立在那裡。
牌匾上寫地不是大明宮三個字,而是……清明殿?
自古以來,沒有這個名稱以及這個形態的宮殿。
此地不宜久留。
天已經快黑了。
黑暗帶來危險,即使不清楚疊空間的規則,但也不能站在這裡。幸好除了剛才躲藏的那間平房以外,其他房屋的牆壁還是硬的。
白沉星輕巧溜入一棟三層高的建築內,看起來像吃雞地圖裡的監獄。
推開門,居然有燈光,白綠色的牆壁以及兩旁張貼著營養學知識的海報看得出來,這應該是一家醫院。
牆壁很乾淨,黴菌的潮氣間隱約還有消毒水的味道。
順著樓梯往上,找到一間可以上鎖的病房。
病房是雙人間,有單獨的廁所,兩張單人床之間掛著淡藍色窗簾。
很乾淨。
床上甚至有疊得很整齊的被褥,以及水杯、暖水瓶、還有一張食堂菜單。
和住院病房配置一模一樣。
鎖好門,白沉星推開半扇窗戶,觀察外面。
醫院距離清明殿不遠,一座座現代的廢棄寫字樓在清明殿後拔地而起,幾棟樓的落地玻璃已經破碎不堪,鋼筋水泥裸露在外,拼湊錯落組成了這個城市。
夜幕降臨。
寂靜中卻又隱隱悶悶的躁動聲。
黑暗中亮起紅色光芒。
啪。
啪。
啪。
啪。
一盞又一盞,像蛇的眼睛。
是掛在清明殿前的紅燈籠。
轉瞬間,清明殿緊閉的大門打開了。
明亮的暖黃色撲面而來,像殿裡關了一個碩大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