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唱:
「我畫出這天地,再畫下一個你」
「多年以後我終於知道,在你面前我在劫難逃」
「如今我們天各一方,生活的像周圍人一樣」
這些歌大概都應433的景,因為他唱著唱著就哭了。也或許這一天他隨便唱什麼歌都會哭。
曾不野看著這些歡唱的人,她太想記住他們了。他們稀有珍貴。
父親曾焐欽在彌留的時日,也有過幾次清醒。有一次他費勁地說話,那時他已經插上了鼻飼、止痛泵,幾乎喪失了說話的能力。手也沒有力氣,但卻總是惦記要將那隻小瑞獸雕完。他手裡握著那隻雕了一半的瑞獸,口中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曾不野湊上去聽,依稀知道他說起了幾位朋友。
他說他這一生最好的朋友,一個喜歡音樂,一個喜歡讀書,一個在人藝打雜,一個常年在世界上遊蕩。他們很單純,很單純。
此刻的他們也很單純很單純,父親說的對,她感覺到了幸福。
後來她扯一扯徐遠行的衣袖,請他陪她去外面走一走。這一趟旅程,他們有很多這樣的時光,在陌生的城市走一走。
這一次他們沒走太遠,只是站在燒烤店的門口,因為他們都貪戀歌聲、溫暖。
曾不野看著徐遠行,咧嘴笑了。這次她貢獻了一個完整的微笑。她的嘴彎上去,很久沒有落下來。還沒有說話,眼裡就有了瑩瑩的淚光。
徐遠行早已知曉答案,卻還在盼著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希望曾不野不要怕傷害他、消耗他,希望她留下,留在他身邊。他並非不堪一擊。他看著曾不野,故作瀟灑地說:「別搞成生離死別,你千萬別哭。至少不是因為我哭。」
曾不野的眼睛眨了眨,仰起脖子,逼退了眼淚。
她過了很久才開口,講話也沒有拖泥帶水,她說:「徐遠行,我在除夕夜抱著「或許死也很好」的念頭出發,卻遇到了你。我知道那個晚上,在服務區陪著我保護我的人是你。」
「我跟你們一起走了十幾天,度過了一段我此生都不曾有過的快樂時光。謝謝你們。」
徐遠行知道了,他沒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實在是不愛哭,聳一下肩膀以遮掩自己內心排山倒海的難過,在低頭的一瞬間,卻仍舊落下一滴眼淚。
「嗐!」他故作瀟灑拍拍手,啞著嗓子說:「自己人,別說這些。」
曾不野深深看著他,說:「那麼徐遠行,我答應你我回去以後會好好生活。相信我,我可以,我已經找到了我的良藥。」
「而你,也要好好的。拉黑的人不要再加回來,不要讓任何人欺負你,傷害你。」
「那麼,我們有緣再見,好嗎?」
她這樣說著,上前一步,朝徐遠行伸出了手。徐遠行迎了上去,狠狠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終於不那麼涼了,她終於會完整地笑了。燒烤店裡的歌不知唱到了今夕何年,她從不知她此生竟會收到這樣好的禮物。
「你知道JY1是什麼意思嗎?」徐遠行忽然問她。
曾不野搖搖頭,她以為是他胡亂拼湊的代號。徐遠行笑了,但笑著笑著,他就哽咽了。
「JY1的意思是,加油,最後一次。」
「請為自己再加一次油。」
「請別放棄。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