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天邊的草原烏拉蓋,一個高壯的蒙古族漢子牽著他的馬,在黃昏到來之前,為他們唱了一曲長調。
他一張口,悠遠綿長的聲音緩緩而出。真奇怪,他看起來好像沒有用任何力氣,但為何他的聲音就能傳得那樣遠呢?那長調的每一個轉音都像在訴說故事的起承轉合,直達人的心裡。就連牛兒都愛聽,本是湊在一起,漸漸又散在河邊。
沒有詞。一句詞都沒有。但那其中的情感卻勝似說盡了千言萬語。孫哥聽懂了,孫哥感動了。
他來這裡,偏愛馬頭琴和長調,有時哪家飯店有這樣的表演,他總會花錢請來。而這一天卻格外不一樣,那空靈的曲調穿越了時間長河一樣,無比震撼。
他們都很安靜。
趙君瀾甚至閉上了眼睛,倘若那蒙民兄弟再唱第三首,他一定就睡著了。
可惜蒙民兄弟要走了。他說他要去五十里外的朋友家裡喝酒。
曾不野很羨慕。羨慕他的朋友想喝酒,而他騎著馬乘著夕陽就去了。
他們很想在烏拉蓋多做停留,商量一番最終還是決定上路。徐遠行安慰大家:「沒關係的,夏天時候草長好了咱們再來。反正千八百公里,睜眼就到了。」
「夏天時候野菜姐來嗎?」常哥問。他一把年紀了,也跟著叫野菜姐。曾不野讓他叫她小曾,他說出來玩都是兄弟姐妹,沒有小曾。
「我應該不能來。我的時間不固定。」曾不野回去後還有一大堆爛攤子要收拾,她甚至懷疑自己活不到夏天。但她沒有表露出這種情緒來。
他們繼續出發。
到阿爾山應該要半夜了,他們想住在山裡,看看不凍河。
趙君瀾一直在說可惜,因為在夜晚開車,錯過了從草原向森林的風景轉變。那真的是拐個彎,大興安嶺就在眼前。相當壯觀。
徐遠行提醒他注意開車,不要分心。
這條路只有來去兩條車道,幾乎一路都是山路。這是在夜晚,大車像巨獸一樣黑漆漆的,又開著遠光,晃的人要瞎了一樣。
他們很謹慎地開,並不太超車,遇到彎道還會鳴笛。頭車一直在提醒保持車速、保持距離,不要給對向車道超車空間。
這樣的路曾不野沒有走過,她一直繃直了身體坐著,不敢閉眼。徐遠行誇她是個好副駕,如果能給他剝個橘子就好了。
「我又不是你爸爸。」曾不野說。
「…」
433又壓起了車速,不知是不敢開還是遇到了什麼事,漸漸就與絞盤大哥的車拉開了距離。徐遠行提醒他提速,他並沒有回覆。即將到彎道,433反應過來一樣突然起速,徐遠行也跟著提速。
可怕的一幕發生了。
對向車道在433過去後有大車超車,那大車就在曾不野前方,在黑夜之中像一個巨獸向他們傾軋過來。
「徐遠行!徐遠行!」她大喊。
徐遠行握緊方向盤,掛了倒檔,向後倒車。他在車台里說:尾車!倒車!
只是幾秒鐘的事,還好尾車是足夠默契的兄弟,他們一同倒車。對向車道原本的大車這時加速,給超車車輛預留出了回去的空間。超車車輛在即將撞向他們的時候回到了原有車道。
只剩十幾米。只剩十幾米,他們可能就粉身碎骨了。
這一個瞬間,他們無比接近死亡。原來感覺是這樣的。恐懼如此清晰,曾不野無法呼吸。她出了一身的汗。
他們的車停在那裡。他們都沒有說話。或許一瞬間都已想好了遺囑,也或許都在慶幸還好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可留戀的親人。
曾不野發現徐遠行緊緊握著她的手。
他大概用盡了全身力氣,用力握著她的手。似乎是不想做黃泉路上的孤魂野鬼,在一切努力都做了之後,將命運交由天意。但在這時,選擇了跟自己的「生死之交」一起走。也算幸運。
曾不野的手冰涼,她想回握他,從今日起,他們有了生死之交。但她一動也不動,身體僵硬。瀕死的感覺還沒從她的身體退卻。
尾車提醒:「徐隊,走吧。」接著就在車台里破口大罵:「操你大爺的433!你要是不想跟我們走你就滾蛋!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操你大爺!你腦子讓驢踢了嗎?」
車隊都是統一車型,路上遇到超車也會等他們都通過。433給對方留了超車距離,又與他們車型不同,對向車道以為車隊通過了,就超車了。
這太可怕了。
433在車台裡帶著哭腔道歉,他說對不起,對不起。但沒人理他。
曾不野的車裡很安靜。她慢慢活了過來,說:「感謝你。你真的很厲害,在那樣極限的情況下,你還能彎道倒車,你救了我一命。」
「咱們兩個是生死之交。」徐遠行意識到了自己在抓著她的手,不自在地抽走。
生死只是一瞬間的選擇,儘管曾不野時常想死,但這那個瞬間卻又迸發出了對生的渴望。她眼睛很熱,看著外面漆黑的山。=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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