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雪的快樂就這樣猝不及防地來了。
曾不野甚至想把自己的頭插進雪裡,看看會不會被雪「淹死」。這個愚蠢的動作被徐遠行制止,他扯著她衣領子將她提溜起來,丟到了一邊。
但接著他自己彎下腰,將頭栽進了雪裡。
其餘人笑得前仰後合,曾不野也不例外,捂著肚子蹲在那笑。她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這樣笑過了,開懷大笑於她而言是一個稀有的奢侈品。她可以假裝自己擁有,但她知道那不過是贗品。
不顧形象的滑稽的徐遠行以一己之力將真的快樂推到了曾不野面前,好像他自己從來沒有任何煩惱一樣。
小扁豆一直在快速地鏟雪,她好開心,說自己是一輛雪車。絞盤夫婦把她抱走,抱到車前,指著前面的鄉道,對她說,從這裡開始鏟到那裡,剷出一條路,做一輛真正的鏟雪車。大家這才想起這件重要的事——路沒了。
徐遠行有經驗。
附近的村民十分願意有償做這件事,他從前來的時候跟他們打過交道。於是打了個電話,等著村民們過來。
拖拉機、掃雪車,還有歡天喜地的村民,車上拉著在家裡無聊的小孩,陪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旅者開路。這裡熱鬧起來,馬兒早就被嚇跑了。
這陣仗曾不野也沒見過,她站在那看了會兒,在這些村民臉上看到了過年的饜足。他們甚至還在盛情邀請:破五了,家裡吃餃子去啊!
曾不野這才想起:這已經是初五的上午。而她,真的好想吃餃子。除夕夜她包的不太成功的餃子闖入她的腦海,她後悔沒多包一些用車載冰箱帶著。饞的時候煮上三五個,就算再難吃,那也是餃子。
去掃自己車上的雪,看到了車身掛著的白霜。常哥提醒她上面也要掃,不然結冰了這趟穿越很難扛過去。於是她站在輪胎上,使勁去掃,人差點摔下來。常哥就指著爬梯讓她爬上去。
曾不野第一次在野外爬上了自己車的車頂。上面滿是積雪,可能還有前幾天遺留下來的冰,她狼狽地坐在上面嗷嗷叫。常哥拿起相機在下面咔咔拍,邊拍邊說:「笑一個嘿!」
曾不野實在笑不出來,但出於對常哥的尊重,還是咧嘴笑了下,不比哭強多少。
趙君瀾在下面張開手臂,說:「野菜姐,別怕,掉下來我接著!」
曾不野緩了半天才靜下心來,向四處看。高出兩米的視野無比開闊,她看到很遠地方的炊煙,剛剛落跑的馬匹。徐遠行舉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給她:「喝完,喝完下來。這是你應得的。」
曾不野雙手捧著那杯熱咖啡,心驚膽戰喝了一口,小心翼翼調整坐姿。除卻天寒地凍,終於找到一點愜意之感。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不,如果爸爸在,不會同意她念這句。
常哥找到了素材,一個勁兒地捏快門,還跟隊友們念叨:「拍完我就賣給品牌官方,讓他們給我打錢!」
曾不野完成了一杯「行李架咖啡」,下來的時候常哥給她看照片。曾不野可真喜歡,她問:「能不能在我旁邊p一個人上去?」
「想p誰?」
「我爸。」
常哥想了想說:「行。你把你爸照片給我,其餘的等著。」
曾不野就在車上翻曾焐欽的照片。
曾焐欽很愛笑,慈眉善目一個人,照片大多是抱著他的木雕寶貝,笑得像個小孩。曾不野每一張都放大了看,再看看前鏡里的自己。他們很像。
熱車時候看到儀錶盤上顯示零下三十度,真奇怪,她竟然不覺得冷了。
在她感嘆自己和自己的車雙雙進步的時候,徐遠行公布了這一天的行程:雪原穿越。曾不野以為雪原穿越就是開車,小扁豆卻興奮地說:不是!不是!
當地的嚮導已經就位,正在跟徐遠行溝通路線。曾不野隱約聽到「爬坡」、「顛簸」、「陷車」、「救援」等詞彙。除了「陷車」她對這些並沒有什麼認知,她想像的是80度大坡,車爬到一半,嘰里咕嚕滾下來。她想著要是他們真這麼幹,那她一定不參與,掉頭就走。至於去哪,她還沒想好。
臨近中午才清好路出發,出發前徐遠行對她說:「今天雖然還住烏蘭布統,但我們不走回頭路。沒經驗就慢慢跟,聽我指揮。」
「我不會開。要麼你找人幫我開。」
「不,你會開。沒人幫你開。」
「強人所難了不是。」
「開弓沒有回頭箭。」徐遠行按住她玻璃對她說:「我們青川是越野菜鳥搖籃,不會的人跟我們走一趟啥都明白。去年一個姐姐,快五十了,跟我走青甘大環線,回來以後兩個月不想碰車。看見車就想吐。你不到這個份上別想脫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