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僅憑這一個電話,當然還不至於達到被俘虜的目標。寧非還給程令琦布置了任務,多在程母面前展現自己的浮躁,多跟她抱怨程夢瀟對自己的不理解、對時局的不理解,多慫恿程母跟程夢瀟聯繫。
名義上,是讓程母勸程夢瀟早日來裕城;實則讓程母這個對自家人沒什麼保密概念的人,成為泄露機密的橋樑,誘使申澤君背後的人開始對程令琦動心思。
另一邊,崔秘書一路追問到裕城的事,終於讓劉藩也知曉了。劉藩把程令琦拎去當面質疑了一番,程令琦事先得過寧非的提醒,因此應對得還算自如。最主要的是,寧非提前跟程令琦預計過劉藩可能會問的問題,也跟他大致說過答案。當程令琦發現劉藩的發問真落在寧非劃定的「考試範圍」時,程令琦的心一下就定了。他自在了,回應起來也就自然很多,搞得劉藩還一度覺得他沒什麼問題。
當然,也就是很短暫的「一度」。
就算喬麗之女的事被程令琦徹底撇清,他的妹妹和申澤君在沙市的活動,也已經被劉藩略知一二。這年頭,選邊不絕對,等於絕對在對面。而申澤君這種口頭上說中立,實際上跟親近「那個組織」的人交往甚密,在劉藩眼中基本就等於「那個組織」的人了。
而「管親不力」的程令琦,在劉藩這裡自然就被「連坐」了。
「疑人偷斧」的想法一旦開始,後續的發生一切就變成了不斷迭加。從寧非跟程令琦提出「主動被俘」計劃後不出一年,劉藩就當著眾軍官的面,把程令琦派去了一個看起來就十分危險的任務——去確認運輸一批據說是X軍數年前撤軍後、藏在某縣城裡的軍火。
這不是原主被坑到殘疾的任務,但程令琦一聽,就知道這是到「送死」環節了。
這種時刻,即便是被嚴重懷疑中,程令琦還是忍不住跑去找寧非——他懷疑自己家的電話已經被監聽了——一副緊張卻又不得不勉強保持面上鎮定的模樣:「這次絕對是!絕對是了!」
「這次確定了?」寧非倒是看起來很鎮定,姿勢放鬆地靠在沙發上,「你好像已經謊報兩次了。事不過三,你要是再『感覺錯』,可就成了《狼來了》的故事了。」
「肯定!雖然不是原主出事的那個任務,但是這批軍火所在區域,明面上還是我們的控制區,實際上在內部是默認的失控地帶!」程令琦煩得想抖腳,「別說是那個組織的人……嘖,說真的,是那邊的控制區還好了。可這個縣城,完全是悍匪橫行啊,還是有武裝的那種!」
「但那群山賊確實跟那個組織有點聯繫。」寧非忽地拋出一個「炸彈」,可語氣依舊悠悠的,「所以你只要不作死沖在最前面,待在一個『好俘虜、不容易走火誤傷』的地方,即便被山賊抓住了,你妹妹和申澤君也有時間去求那邊的人幫忙協調,把你安全救走。」
程令琦一怔:「山賊跟他們有聯繫?!真的假的?你怎麼知道的?」
「這你別管,總之我聽到過這個風聲。」寧非回著話,然後拿起鋼筆在面前的本子上唰唰寫了一行字,「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去到這個地址,說要打個電話。然後告訴你妹妹,你可能這次真的要死了,讓她記得照顧好你媽媽。這樣一來,你妹妹應該就會自動觸發後續一系列拯救你的『任務』了。」
說完,寧非將那張紙撕了下來,遞給程令琦。
程令琦疑惑地接過紙,發現上面寫的應該是個陌生的地址:「這是哪裡?」
「一個修車行,裡面有電話。我這裡的電話可能也被監聽了,別的就算了,你這個最關鍵的求救電話可不能給劉藩監聽到。」寧非回道,「去吧,就說你要在出發前保養一下車,合情合理。」
「……行。」程令琦看寧非這麼鎮定,就有種「他已經為我準備好一切」的安定感,折好紙條塞進內袋,起身走了。
段昀弘其實全程在場,但全程沉默。程令琦已經出了書房,段昀弘才看向寧非:「我的信息,至少都是五年以上的陳舊數據了,你真的相信它現在還有效嗎?」
「當然相信啊。」寧非回得毫不猶豫,「段老闆以前在這個世界、這個組織深耕多年,就算已經和你當年掌控一切的時候有時間差了,但我依舊相信你的情報呀。」
段昀弘:「回得太快了,是哄人的說辭吧?來點實話。」
「……哈哈哈。」寧非笑出聲,「好吧,實話就是,我只是需要一套說辭來讓他大膽地上。至於具體是什麼說辭,需要編的話我可以完全編一套。可我有你的數據參考,還費那勁兒幹什麼?直接照著你的數據說唄。反正按照之前程令琦和程母的反饋,程夢瀟有意無意地打探了那麼多,後續肯定是要有所行動的。」
「果然。」段昀弘看他一副隱隱得意的模樣,就知道自己猜得分毫不差,「所以,其實你也未必信任我說的情報,你只是在全力推進你已經制定的計劃。」
「確實。計劃都開始實施了,而且目前來看沒什麼大問題,為什麼不全力前進?」寧非支著下巴,望著段昀弘的眼睛帶著絲絲笑意,「不過忽然說這種喪氣話,又是什麼新招數?我要是不信任你的情報,會給他制定這個『主動被俘虜』的計劃嗎?還有那麼多次教他應付劉藩的辦法,也不全是我自己編的,不也有你給的情報嗎?怎麼,是嫌棄我占了你的功勞,擱這兒提醒我是吧?」
段昀弘聽著這些話,還是很受用的。
即便他知道寧非哄人的話一套一套的,知道寧非就是故意一下挑刺、一下說他愛聽的話,以形成「一巴掌一顆糖」的情緒控制。這種手段可能是寧非有意的,也可能是無意的,只是他的一種習慣性手段。但不得不說,寧非想哄人的時候,實在太會找對方想聽的話了。就算是深諳這種手段的段昀弘,也很難不對此感到心泛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