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寧非沒親眼看到這一幕,要是他又在現場,十有八九又要加深他心底的黑暗。這深淵本來就極難照亮,段昀弘已經夠煩了,可別讓寧非繼續下墜了。
「您想要追查這件事嗎?我懷疑他們和之前去火燒廣場的應該是同一伙人。」費恩親王繼續道,「這些小賤民,就知道四處放火!要不是士兵撲滅及時,很可能會導致附近的建築和民宅都一起被燒,這會造成多少無辜死傷,他們從沒想過嗎?!」
「行了。」寧非最煩貴族這套道貌岸然的發言,一指桌上的箱子,「我來是聽你匯報的,不是來聽你廢話的。你已經失信一次,讓我看看你還有沒有底線。」
「我當然是忠誠的。」費恩親王上前握住他的手,垂下頭,似乎想要親吻他的手背,「我已向您寫過我拖延的理由……」
段昀弘抓住寧非的手腕,抽開他的手。
寧非:「……」
費恩親王:「……」
「輪不到你碰他。」段昀弘裝聖徒也是一把好手,語氣冷厲,眼神迫人,「你剛碰過髒東西的手,好意思碰他?」
這說的是費恩親王的手碰過那個箱子,而箱子裡有髒東西。但段昀弘抓著的寧非那隻手,也剛碰過地毯和草灰,其實大差不差。
但段昀弘就是這樣指責了,費恩親王雖然不爽他,可也沒法反駁,還垂頭道:「十分抱歉。」
寧非瞥了一眼段昀弘,段昀弘無聲地挑眉一笑,鬆開了他的手。寧非這才回應費恩親王:「無妨。開箱吧。」
費恩親王回到箱子旁邊,但還是有些猶豫:「您確定要看?雖然我已命人做過清潔,但他的死相著實不堪入目……」
寧非打斷他的廢話:「我說,打開。」
費恩親王終於打開了箱子的扣鎖。
先打開蓋子,然後把面對寧非的那一面緩緩降下。伴隨著驟然濃烈的腐臭味,一顆人頭終於展露人前。
裹了厚厚石灰也能看得出其臃腫、猙獰、血跡斑斑,雙目的眼皮無法完全闔上,頭髮也稀稀拉拉的。要不是寧非對國王的長相還挺熟悉,估計挺難將這張極其變形的臉認出來。沒了華冠麗服,國王也和平民街里最邋遢的老頭並無二致。
「……行了,關上吧。」寧非也不是誠心找虐,在越來越古怪的味道中揮了揮手,「你自行處理。」
「是。」費恩親王關上箱子,表情里也帶著嫌棄,「那也已經去世的王后和兩個孩子……」
「也處理掉。」寧非回得淡然。畢竟他之前按照十天之約來的時候,就從管家呈遞的信里得知,國王的一家老小都被費恩親王一網打盡了。怎麼說呢,絲毫不意外。費恩親王本質上就是無情的、自私自利的、不擇手段的。即便他還在光明魔法的深刻影響當中,但只要他的信念是「無論如何都要達成寧非提出的目標」,以及認定「國王一家不是寧非的信徒」,那殺了他們,也不會讓費恩親王覺得痛苦。
而他在信里解釋的理由,是因為要殺國王的時候,被這家人提前察覺了危機。他們組織侍衛拼命反抗,甚至想先下手為強,才導致親王不得不一併處理了所有人,還拖延了時間。說得有理有據,然而包藏其中的野心有幾分,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過,這倒給了寧非一個靈感。
他本來想在來看國王腦袋的時候,順便收拾了費恩親王的。眼下來看,當場處刑對於這些腐爛根源的王室來說,算得上最仁慈的懲戒方式了。
寧非有了一個更折磨的辦法。
他看著親王關上箱子後,掏出手絹不斷擦拭手指,滿臉嫌棄的模樣,忽而道:「表面的污穢可以擦乾洗淨,心中的卻難以輕易祛除。你既雙手沾了污血,便由我來幫你徹底洗淨吧。」
費恩親王聞言,神情頓時變得激動,舉著雙手走到近前:「請您為我洗禮,為我賜福……!」
段昀弘則是頓覺不妙,果斷快步退開,直衝門口而去!
「跑什麼。」寧非是看著段昀弘「落荒而逃」的。直到那男人都抓到門把手了,寧非才悠悠開口:「我不給你賜福。」
段昀弘腳步一頓,回頭看他:「真的?」
「這還有假。」寧非本來就能精準控制施法範圍,前幾次就是覺得這傢伙不樂意的模樣挺可樂,故意瞞著逗他的。這會兒,寧非終於大發慈悲地提示他不用跑。
段昀弘不知道是真信了還是依舊懷疑,總之他雖然沒繼續出門,但也就停在了門口,沒走回來。寧非看他那將信將疑的模樣,懶得多說什麼,朝著費恩親王抬起了手。
伴隨著若隱若現的耳鳴,一股其他人都感覺不到的暖風,從費恩親王的腳底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