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打贏啊,這個不好說,」劉大夫包好草藥,取出銀針來:「一直這麼高熱也不是個事兒,還是先針灸退熱吧。」
沈持一個激靈:「……」
劉大夫一邊給裴惟行針一邊和他聊道:「黔州府一直一來是武信侯府鎮守,武信侯史家,你聽說過吧?」
沈持:「……最近聽了一二句。」
「武信侯史老將軍鎮守西南黔州府多年,抵禦南詔國的攻打,守著黎明百姓,守著硃砂礦藏,老將軍戰死後史家又送了個兒子史坤過去,」劉大夫頗痛心地說道:「三年前史坤將軍又死了,聽說死於西南的煙瘴,現如今府中的男丁,武信侯的孫兒輩……」
京城有童謠:史家將軍走西南,幾年不到躺板板……說他們送去一位將軍,不幾年就死在了那裡。
武信侯史成麟的孫子這一輩,只有四個男丁,長孫史玉京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絝子弟,一天到晚鑽在青樓裡頭享受風月,老二史玉庭小時候騎馬摔下來斷了腿,是個跛子,老三史玉蛟是個病秧子,風吹吹就倒了,另一個老四還在襁褓之中沒長大成人呢。
朝廷看著史家的孫輩無可用之人,遂另從別的武將家選了將軍過去鎮守,你猜怎麼著,南詔國欺生,別的誰也不怕,就懼史家軍,好了,從此月月來侵擾,打得朝廷軍一再潰敗,無奈,只好又重新從史家瘸子裡挑將軍,下旨封十七歲的史玉蛟為鎮西將軍,赴黔州府戍守。
然而出征前一日,史玉蛟吹風受寒病倒了。
西南戰事緊急,他的親妹子,自幼隨父親史坤習武,年僅十三歲的史玉皎挺身而出,披上戎裝抱著將軍大印,二話不說奔赴黔州府。
光這麼聽著,沈持的心重重地揪了下。
「虎父無犬女啊,」劉大夫說起來,十分敬佩這名小小的女將:「她這一去還真去對了,聽說她一到黔州府就打了一場勝仗,這麼看,說不定很快就得勝了。」
一打勝仗,黔州府的硃砂能外運,他就不發這個愁了。
沈持也在心中默默祝願:史玉皎小將軍趕緊得勝歸來。到那時,不僅劉大夫能用上好的硃砂入藥,連邱長風煉丹也不會炸爐了。
對了,他從祿縣離開之前還說大話要為邱道長尋上好的硃砂呢。
一樣兩樣,全都要著落在史小將軍身上。
……
貢院的日子還在繼續。
聽了一陣子鄒夫子的授課,沈持發覺,鄒敏之所以讓學生趨之若鶩,不是他能把八股文講完了,筆給你,你就立刻下筆如有神,立馬文章璀璨,一朝登科。他的神奇之處就在於,他讓你寫八股文,只點評,告訴你寫的不行很垃圾,但又不告訴你怎麼修改,朝什麼方向修改,就讓你自己去悟,去找感覺。
沈持找他點評幾次文章後,覺得自己寫出來的不是文章而是狗屎,還是那種形狀不完整的臭狗屎,強憋出來的,他深深懷疑自己。
夜裡無比懷念青瓦書院的夫子們,他們對學生常常鼓勵,讓人時刻如沐春風。
但等你覺得自己不適合寫文章,乾脆不要念這書的時候,下一瞬,突然醍醐灌頂,悟出來了,知道自己的缺陷在哪裡了。
不知不覺中,做八股文一日比一日嫻熟。
但這種繃到極限又鬆弛下來像坐過山車一般的心情起伏難免讓人緊張、焦慮,不安,連日子也過得漫長。
好在幾天之後,江載雪幾個病好了,幾人能一塊兒去上課,有人作伴,心理上似乎輕鬆許多。
第40章
八月尾聲, 殘雲收盡夏暑,秋雨帶來涼風。
沈持在貢院聽講已月余,瘦了一圈, 長高一截,拿出帶來的秋裝換上, 褲腿竟短了,要露出腳脖子來。
正等著放假那日出去找裁縫鋪子做身衣裳, 江家的僕人來探望江載雪,順帶捎來了沈家給沈持的包袱, 裡面放著兩套衣裳, 還有一雙鞋襪, 三塊手帕,全是簇新的, 但陣腳卻不算極工整, 不像他娘朱氏的活兒。
倒像是剛學了兩三年針線的堂妹沈瑩做的。當朝百姓家裡的女子拿針線早,五六歲開始跟著娘親縫縫補補, 十來歲會做衣裳鞋襪, 是為女紅。
有不讓在家吃閒飯的意思。
「沈小郎君, 」江家的僕人交給他的時候說道:「沈捕頭讓我給你帶個話兒,說你那兩個妹子也都上學去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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