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也是如此希望,可天不遂人願,等我到的時候,二娘已經神志不清,氣出的多進的少。大夫早就請了,可外頭宵禁,入夜之後不得隨意走動,所以到現在還沒到,我煩躁地在屋子裡踱步,不小心踢翻了銅爐,菸灰散了滿地,很快便涼透了。
ldquo鳴兒helliphellip鳴兒來了嗎helliphelliprdquo
我聽到她虛弱的聲音,大喜過望,忙奔到了床邊,握住她的手,ldquo大夫馬上就來了。rdquo
她的眼睛一直看著我,事實上她得了病之後經常會神識混亂,大夫說她是認不得人的,可我總覺得,她也許認不出別人但一定能認得我。果然她看著我微微地笑了起來。
ldquo鳴兒真的來看我了,rdquo她竟然變得口齒清晰,字句清楚,ldquo那我死了也沒什麼遺憾了。rdquo
ldquo你不會死的。rdquo我立即說道。
她笑著拍了拍我的手背,便不再說下去了。我知道她對我從來都非常好,萬事都依我,總是默默留心我的一切,我的喜怒哀樂她全都知曉。此刻我明明有許多話想要同她說,臨到頭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ldquo對helliphellip對不起helliphelliprdquo我突然哽咽,千言萬語及從知道真相後多日來複雜的思緒終只化成了一句道歉,我的眼淚像是決了堤,全都涌了出來。她見我哭,便急切地想要用手為我抹去眼淚,可手卻沒有力氣始終抬不起來。
ldquo少爺,大夫來了!rdquo我立刻抹了把臉上的淚水,起身讓出位置請大夫為她診脈。可不知她突然從哪裡來的力氣,抓緊了我的手死活都不願我離開,嘴裡又開始含糊地念叨著我的名字,聽得我難受至極,俯下身在她耳邊道,ldquo娘,我不走,我就在這裡。rdquo
這一聲叫出口並沒有我想像中那樣艱難,她眼睛亮了一下,有淚珠從眼角滑落下來,終於鬆開了一直緊握著我的手。
大夫把完了脈,對我搖了搖頭,開始收拾藥箱,我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便有些急了,ldquo大夫,您好歹下個方子,多少錢都可以!rdquo
ldquo病入膏肓,已藥石無靈,rdquo這大夫常來為二娘診治,對她的病情十分熟悉,ldquo我也就直說了吧,也就在今夜了,公子還是準備後事吧。rdquo
他話音剛落,屋子裡便有啜泣聲像是針一樣密密麻麻地扎在了我的心上,疼痛並不劇烈卻像是毒蘿捆緊了我的心臟,慢慢收緊,疼得喘不過氣來。有那麼一瞬間,我仿佛又回到了昆稷山,在那雪山蒼柏之間陡生出的絕望一直如影隨形的跟著我,不曾有過一刻的安寧。我自以為我已經一無所有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可不知不覺又落入了命運擺布的遊戲之中。
我腿有些發軟,突然有一雙溫暖又有力的手攬在腰上,我一抬頭,便觸到了阿縝擔憂的目光。在他的幫助下堪堪站穩,我立刻摸索到了床邊,將她粗糙乾枯的手握在手中里,請求她不要睡去。
這個夜晚很難熬,到了後半夜她時而昏睡時而清醒,連水都喝不進一口。她在彌留之際把阿縝叫到了床邊,抓著他的手似有千言萬語,卻只能徒勞地張著嘴喘氣。她把我們的手放在了一起,最後看了我一眼,便閉上了眼,再也沒睜開。
這世上少了一個真心待我好的人,可終是連句話都沒有留給我。
我這一生註定有許多遺憾,但毫無疑問,沒有好好侍奉她是我無法彌補的悔恨與虧欠。
阿縝也換上了一身縞素,同我並跪在一起。他往火盆里添了一把紙錢,火光一下子變旺盛,熱浪鋪面而來,我能感覺自己的眼淚被蒸乾,只留下鹹鹹的痕跡。
我這七天幾乎不眠不休,都在靈堂守靈,一雙眼睛又紅又腫,不管睜著還是閉著都很難受,阿縝一臉擔心地看著我,小聲勸道,ldquo少爺去歇歇吧,這裡我守著。rdquo
我搖了搖頭,又一次拒絕了這一建議。
阿縝堅持,ldquo你身體會受不住的。她最捨不得你,怎麼會想見你這樣折磨自己?rdquo
ldquo我沒事。rdquo我啞著嗓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