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先生也紳士地回敬一個笑:「聽說你兒子在華大?華大的計算機系是王牌,你兒子是在哪個系?」
沈父:「他啊,他學的金融商業方面的,但對計算機也很有興趣,前陣子不有個計算機大賽嗎,他還參加了。」
沈父輕飄飄地給沈鶴遞了個眼色:「拿了第幾名來著?」
沈鶴忽然嘴角扯動,有幾分詭異:「第二名。」
這話落下,空氣有兩秒凝固,仿佛能聽見咔嚓一聲。
那是沈父臉上帶著笑的假面破裂的聲音。
沈鶴卻說不明的心裡暢快,宛如打了個翻身仗一樣。
莊先生也察覺到了沈父的僵硬,打圓場說:「好厲害啊,不是專業學計算機的,就能拿到第二名,你兒子不錯啊。」
沈父強撐著:「哈哈,一般吧……」
這次談話很快結束。
因為沈父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他抬腳徑直穿過大廳,往幾乎沒有人的後花園走去。
這期間沈父沒有說一句話,窒息的沉默是他對沈鶴的懲罰。
沈鶴安靜地跟在他身後,已經能預料到即將到來的會是怎樣劇烈的暴風雨了。
但沈鶴絲毫不懼。
在他故意拿第二名時,就知道今天的結局了。
終於到了後花園
沈父站住腳,先是看了眼沈鶴,然後平靜地朝他招了招手:「過來。」
沈鶴依言走過去。
結果還沒站穩,就被沈父一腳踹飛半米遠。
沈父常年都有鍛鍊,還學過散打,這一腳幾乎沒有收著力道。
沈鶴整個人都凌空飛了出去
跌倒時膝蓋磕到了花壇上,仿佛能聽到骨頭跟石頭碰撞後,叮的迴響聲,他痛得腿打顫。
更痛的是腹部,腸子在被刀絞一般。
沈鶴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幾乎站不起來。
沈父:「站好。別讓人看見,不體面。」
沈鶴只能手撐著花壇,忍著劇痛,像一張皺巴巴的紙一樣,一點點把身體捋直。
沈父只是沒什麼表情地看著他,等他完全站好,才捏了捏鼻樑:「我懶得管你為什麼只拿了第二名,但今天這個宴會,你不能給我丟人。」
「就算是第二名,你也應該說自己是第一名,誰會真的在意你第幾名?你要做的是,把場面給我、給沈家撐起來。」
而且沈鶴從小到大,從來都是拿第一名,這是頭一回拿第二,沈父心裡氣堵。
沈鶴始終保持沉默,一句話也沒有。
沈父看他臉色慘白,估計是剛才那一腳太重了,但他也不怎麼在意,只是說:
「我看你今天腦子不清醒,收拾好了再進來,收拾不好,就別進來了。」
腳步聲遠了,後花園只剩下沈鶴一個人。
他最後看了眼沈父的背影,轉身一瘸一拐地離開了會場。
沈鶴身上穿著水藍色的矜貴襯衫,搭配優雅的,脖子上還掛著鑲嵌著富麗鑽石的波洛領帶。
原本像個王子一樣的他,此刻卻狼狽至極。
回到車上,沈鶴捂著小腹蜷縮在后座里,那張清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悲傷、難過,憤怒、失望都沒有,好像被生生挖走了靈魂,只是一具不會疼痛的玩偶。
沈鶴就那樣睜著眼睛看著前方。
視線忽然落到那件熟悉的衣服上。
沈鶴頓了下,隨後緩緩地,掙扎著伸出胳膊,一點點把衣服扯過來,再一點點珍愛地抱在懷裡。
他把頭埋進衣服里,用鼻尖和額頭輕輕蹭著,依戀地嗅著上面殘留的陳清棠的氣息。
蹭著蹭著,沈鶴忽然覺得身體開始發疼。
哪裡都疼。
這種挨打,對沈鶴來說是家常便飯,他並不是第一次挨打。
但這是他時隔多年後,第一次感受到疼。
疼痛從腹部蔓延開,像摻雜了腐蝕性的硫磺溫水一般,以一種緩慢又疼痛的方式浸入四肢百骸。
沈鶴忽然想起很多事,小時候的事,過去的事。
想起小學時拿著考試滿分的卷子,去問爸媽,可不可以獎勵自己,不需要很大的獎勵,只要陪他一天就好。
沈父卻說,家裡生意很忙,讓他克制自己的欲。望,不要老想著怎麼滿足自己,這是不對的,他應該做正確的事。
想起發燒時問媽媽能不能抱抱他,哄哄他
但沈母卻說,他們每個人都是獨立的,不要去向別人索求愛和情緒價值。
後來沈鶴就沒再期望過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