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記下:「是。」
君衡想了想,又道:「若是人手和工具還不足,就去城裡各世族和大賈家敲門,挨家挨戶去要。要麼每家先交三十個壯丁出來跟著一起清路,要麼交六十件傢伙事,以物抵人。」
「是。」
一切都安排好,君衡每天就乘著馬車、帶著負責清路的官員滿城逛——王爺要去城東,你們下面人不得趕緊把城東的路清出來,不然王爺怎麼過去啊?王爺在城東待煩了想去城西住住,那你們還等什麼呢,趕緊的啊!
什麼,你說你不想幹活想回家抱小妾?來來,王爺就在那邊等著移駕呢,你自己過去和王爺說吧!
……
君衡拿著災情簡報仔細看過一遍,數日不解的眉頭終於散開了——也是虧得接連兩日的大晴天,四處的積雪漸漸都化了,加上之前清出來的路,至少安陽城的東西南北總算是暢通了。
雖說路上濘了些,速度還快不起來,但總比繼續堵在家裡出不來好。百姓的適應力和生命力是極強的,只要能出門,就能先找到口飯撐下去。
只是城北這邊的狀況還艱難些。
東貴西富,南貧北賤。城北門樓邊上這些里坊住的多是窮困或無恆產的百姓,房子也多是些夯土棚草房,凍死餓死的百姓最多。如今雖路況好了些,卻還要防著疫病,得趁著天晴,趕緊把城裡攢下的屍體拉去城外燒了才好……
君衡正在房中踱步思量,門外突然傳來張游的聲音:「殿下,王妃來了。」
嗯?
君衡還沒反應過來,門已經被人用力推開,不過一晃眼,自己懷裡便多了個帶著滿身寒濕氣的人,緊緊箍著他不撒手。君衡驚訝:「你怎麼來了?」
張格沒說話,君衡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她身上竟穿著一身從未見過的粗布衣裳,而且整個人狼狽不堪,蓬頭垢面不說,從膝蓋往下的褲管也都被泥水污水浸透了,若不仔細看還以為是逃難來的災民。
「這是怎麼了,怎麼這副樣子?」君衡皺眉道:「上官呢,你自己來的?」君衡追問幾句,可張格一句也沒答,他一愣,看了看門外還站著的張游,吩咐道:「去準備熱水和乾淨的衣裳,看能不能找到妝盒妝鏡,送一套來。」
張游:「是。」
正要退下,張格突然抬頭道:「外面南角胡同上有一輛青布油車,裡面是送我來的人,但他們自己過不來,還請將軍帶他們進來。」
張游看君衡,君衡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也點頭道:「先請他們在廂房稍坐。」
「是。」
張游一走,屋裡沒了外人,張格這才敢放鬆說話。她抬起頭望著君衡著急道:「是康王!康王來了相州,我懷疑他和盧刺史勾結,要謀害你!上官季仙從今天一早就不見人影,也沒有看到玄甲軍,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刺史府的人我都不認識,也不知道你去哪裡了,只好拜託盧家大娘子偷偷送我出來。出來後才知道你在城北賑災……」
張格說著說著就落淚了——沒有人知道她這一天到底是多麼恐懼,多麼驚慌。打從在梅林遇上康王,還差點被強迫,張格的心神就再也沒敢放鬆過。
從前這古代雖恐怖,可不管遇上什麼事,張格的身邊總是有人的。許姑姑、徐尚宮、二斤司巧、阿晴、上官,還有君衡。不管這些人有沒有幫助,幫助有多大,至少他們立場一致,對她都是善意的,張格從未真正孤單過。
但這次張格身邊再無旁人,她才發現原來孤身一人面對這個世界是多麼可怕。偏偏她不能怕,不敢怕!甚至不能有片刻的膽怯和軟弱,必須咬著牙硬撐著往前跑,才有獲救的可能。
直到現在見到君衡,溫暖熟悉的懷抱,溫柔關切的話語,細緻入微的照顧……
這一切都還在,他還在!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張格忍不住在君衡懷裡痛哭出聲:「我還以為你出事了,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原來失去他,她在這個世界寸步難行。而失去幽王,幽王妃就成了一個毫無意義的名號,任人欺凌。
淚水越流越多,漸成決堤之勢,張格把自己哭得頭昏腦漲,也把君衡給徹底哭蒙了。
他哪還有心思在追問什麼,只能趕緊先輕撫著張格的後背,一遍一遍溫柔地安撫她:「沒事了,沒事了,別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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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府。
盧挺看著面前臉色陰沉,帶著近百護衛氣勢洶洶圍住府邸的康王,也蒙了,結巴道:「殿、殿下這是、這是何意?」